这个啊。”
陈望故意拉长音调。
直到周围几个人不满的目光投过来,赚足了胃口时,他才咧嘴一笑。
简单将医道之争当晚,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下。
当然。
关于那三位被天象变化引来,凌空横渡的至强者,那一段被他抹去。
毕竟,除了他和金鳞蛊外,并无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准确的说。
还有一个人有所察觉。
白三娘!
只不过人都死了,看没看到也没什么区别。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
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
虽然今天在场的都是熟人。
但谨慎起见,能不说还是尽量避开的好。
他可不敢保证,那三位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追踪、定位一类的东西。
虽然可能性很低。
毕竟有金鳞蛊这个bug级别的老怪物在身边。
就算是宗师,也不可能瞒得过它的查探。
只是,当日风老鬼和火老鬼相继离去之后,那位站在高楼之巅,一袭白裙,三千青丝飘扬的姜仙子,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望总觉得那一眼不简单。
从他们当日的聊天看。
姜仙子修行的素问功,似乎对气息变化最为敏锐。
也是她一口道破,褪去的天象中,残存着巫蛊之气。
陈望可不敢保证。
那个女人是否发现了金鳞蛊的存在。
至于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有没有资格进入那等至强者的眼中。
这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毕竟强到了一定境界。
只要扫上一眼,便能将他的相貌、气息,甚至身高年龄,事无巨细一一记住。
下次再见。
纵然是在茫茫人海中。
他们也能从中一下准确找出。
这也是他不敢乱来的原因。
只是……
就算这一段叙述掐头去尾,说的模糊不清。
但落在草庐中一行人耳中。
还是让他们震惊不已。
苗疆蛊医、神秘蛊术、蛊神分身……
苏灵溪也是如此,红唇微张,一双清冷的目光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虽然是一行人中,唯一出现在柳家的那个。
但当时因为形势凶险。
那个妖女忽然抓了师娘,试图给师傅下套设卡。
她哪还有其他心思。
等到被陈望破局。
她们几个女孩全都去了后院,照顾师娘。
至于之后的情形。
苏灵溪就记得,当时夜幕忽然笼罩,整个柳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后来,等夜幕退去,她再次走过前院时,也只是看到了狼藉一片的场地。
至于那段时间里。
前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根本一无所知。
如今听到陈望这番话她才知道。
所以……那只小虫子自称金鳞蛊大人,并不是臭屁胡说。
而是确有其事。
虽然她都想象不到蛊神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想来,能够以神为名自居,一定极为可怕。
总而言之,一切的一切,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认知,正疯狂冲击着她的三观。
一旁的姐姐苏清影,也好不到哪去。
即便已经拜入赤明观主门下。
也算是勉强踏入了修行。
但从小在中海长大的她,何曾见识过这些?
连陈望施展的那些功夫手段,她都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彻底消化,勉强接受。
在此之前。
她都以为古武者,就是武侠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杜撰出来。
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人能飞天遁地?
但事实是。
真的有。
而且这些人还不少。
但她都还没能从古武者转换到修行者,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蛊神、分身,苗疆蛊术。
她只觉得从小到大,都聪明伶俐的脑子,这一刻仿佛陷入宕机状态。
坐在茶几边,一动不动。
至于忙着给他们烧水煮茶的玄松。
思绪也完全陷入了其中。
整个人僵在原地,提着茶壶,就像是一块石雕。
对于苗疆蛊师,他其实并不意外。
记得以前师傅就提过一嘴。
这世上的修行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自古以来,传承下来的修行流派,也是如此。
儒释道妖魔蛊……
他们自古就住在南疆十万大山之中。
不与外界相通。
所以显得比较神秘罢了。
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但……蛊神?
道教供奉有仙神,佛教供奉有佛祖,儒家同样供奉有夫子。
只是,他们至少也是几千年前的人物,早就仙逝,只有金身神像留下。
眼下听陈居士的意思。
苗疆所供奉的蛊神,竟然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成仙作祖,应该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永生不老,不死不灭吧?
反正以玄松的认知。
一个活了无数年的蛊神,实在……实在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存在。
甚至都不敢想象。
最可怕的是,刚才外面那只还没手指大的金色虫子,竟然是蛊神分身。
这特么开什么玩笑?
想到这,玄松都差点在心里爆了一声粗口。
眼下的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思绪。
架在火塘上的炉子,里边的水早就已经沸腾,滚滚热气不断往外冒出,他都毫无察觉。
很难想象,像他那样一个沉稳的人,竟然会发生如此低级的失误。
但……
眼下除了陈望,谁也没有顾及这些。
反正炉子里水一时半会又不会烧干。
背对满墙藏书,之前还兴致冲冲的赤明老道,这会也是沉默不语。
其实,一行人中,他才是最受震撼的那一个。
毕竟无论苏清影、苏灵溪还是玄松。
他们顶多就是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但在得知蛊神的一瞬间。
赤明却想到了更多。
既然蛊神在世,为何分身降临?
蛊神还未死去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道门传说中的仙神也是如此?
还有,如今末法时代,修行不显。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会导致这一切?
年轻时他行走天下,穿行在各大名山大川之间,拜访真武、龙虎、昆仑、太白,与那些大修行者坐而论道。
闲聊中,他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
但过去的时间太久。
那些往事,仿佛被人抹去了一样,尘封起来无人知晓。
今天从陈望这里,得知蛊神的存在。
他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
那些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并未死去,而是在另外一个层面,或者说洞天里。
这一片天地。
不过是旧土,是遗弃之地?
说实话,这个念头实在有些太过大胆,甚至有些大不敬的意味。
但念头一起,就像是燎原野火一般,在他脑海深处迅速蔓延,根本无法压制下去。
旧土,遗弃之地?
那他们又算什么?
不,不会是这样。
这一切要是真的,多年坚守的东西,岂不是一场空?
此刻的赤明老道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脑海里思绪翻涌,浑身气血沸腾。
气息也变得不稳起来。
呼吸急促,双眼通红。
陈望率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脸色一变,迅速起身出现在他身外。
“观主?”
一声低喝。
声势中蕴藏真炁。
这个法子他之前用过许多次,再过失神,也能清醒过来。
其实就是类似于佛门狮子吼的神通。
将人唤醒。
只是……
这一次,向来无往不利的手段,竟然毫无作用。
赤明老道依旧瞪着眼睛,不断重复着什么。
眼神空洞无神,声音犹如低语。
气息越来越急。
仿佛下一刻就会气血攻心,跌倒在地。
“观主?”
陈望不甘心,又尝试了一次。
但依旧如此。
这下,一旁的苏清影、苏灵溪还有玄松道长,都被尽数惊醒过来。
“师傅!”
“师傅。”
“老观主?”
看着赤明老道的情形,三人脸色皆是剧变。
尤其是玄松。
双眼瞬间通红一片,眼底噙着泪水,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栗手足无措。
当年若不是师傅收留。
哪有如今的他?
这么多年里,赤明老道在他心里,早已经不是师傅那么简单,而是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师傅出事,他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苏清影则是慌乱无比。
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眼前这个总是对她笑眯眯的老观主,将她带入了修行之路。
从上次回去。
她每天就算再忙再累。
也会抽出空,将师傅传授的东西,一遍一遍认真读完。
因为之前师傅说过。
下次来时,会抽查她的功课。
苏清影昨晚都没怎么睡好。
做梦都在复习功课。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师傅,却都来不及检查,就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急如焚。
满脸紧张的看向陈望,希冀着他能将师傅救醒。
“气血翻涌,这是气急攻心之兆。”
“须以银针刺开肌肤,让气血得以流动。”
身为国医,苏灵溪一眼就看出拉赤明老观主的情形。
抿着嘴唇低声说道。
只是。
陈望却摇了摇头。
“不是气急攻心那么简单。”
苏灵溪只看到表面,却不能看破真正的问题所在。
要只是气血攻心。
那就简单了。
他随身就带了七星梅花针,有着九成以上的把握,在施针过后,半分钟内就让赤明老道恢复如此。
但他眼下的情形,完全就是走火入魔之相。
而且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
否则,他接连数声之下,也不至于都无法将他唤醒。
“陈居士,师傅他……”
听到两人之间的言语,半跪在地上的玄松,心头就仿佛被刀狠狠戳过一样。
双眼血红,紧紧攥着手掌。
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刺破掌心,一抹鲜血流出他都没有察觉。
眼下,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麻衣派传承,偏向于风水相术,测字算命还行,但治病救人,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况且,这么多年里。
师傅虽然一年老过一年,但身子骨一向硬朗,从未生过什么疾病痛患。
没想到,今天只是听了一番话,便突然陷入如此情况。
“玄松道长,放心。”
“我一定倾尽全力。”
感受着玄松的焦虑,陈望平静的道。
每逢大事有静气。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多谢……”
玄松已经慌乱无措,打了个稽首。
随即便再次转身,小心翼翼的扶着赤明老道。
担心他会跌倒摔伤。
“阿望,难不成你想用药?”
“可是这边并无药堂,送老观主去中海的话,路上也会耽误很长时间,是不是……”
苏灵溪仰着小脸,目光闪烁。
眼下的她还算冷静,低声分析着。
要是针灸不行的话。
她能想到的就是用药。
但就像她说的,太极湖距离中海太远,这一路走来,也没见到药堂医院之类。
时间不等人。
老观主的状态,完全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但,这一次陈望还是摇头。
不过,比起刚才,他眼神里少了几分迷茫。
“金鳞蛊。”
“什么?”
听着他那句喃喃呓语。
苏灵溪微微一怔,明显没有听清。
但陈望却顾不上许多。
起身朝着身后,面向草庐门外的方向,双手抱拳,神色郑重的道。
“前辈,还请出手。”
嗡!
几乎是他声音落下的瞬间。
一道嗡鸣声,便在几个人耳边骤然响起。
苏灵溪下意识抬头。
这才发现,金鳞蛊不知道何时出现,此刻正站在陈望的肩膀上,一脸慵懒不耐的样子。
“本神正在兴头上呢。”
“说吧,又找我做什么?”
这小子反正一找自己准没好事。
金鳞蛊也就是看在那句前辈上,否则才懒得过来。
刚在前院。
两个小姑娘还有个玄意小道士,哄着它玩,不知道多有意思。
结果忽然被神念打断。
有那么一瞬间,它都有些后悔将分神术传给他。
省得不是扰人清梦,就是坏人兴致。
“赤明观主,陷入心魔,我束手无策,还请前辈出手。”
陈望神色郑重。
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嬉戏打闹。
毕竟人命攸关的大事。
况且还是对他有着大恩的赤明观主。
“不就一个小小心魔,这都搞不定?”
金鳞蛊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
这小子还是什么药王谷传人,医术冠绝天下,就这点水准?
不过么。
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无比畅快。
陈望这小子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都有着一种傲气,轻易不会求人。
如今也好让他知道。
他做不到的事,在它面前,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还请前辈出手。”
陈望也察觉到了它脸上那抹浓浓的得意之色。
但这会也只能压下,继续道。
“行了,看在你小心的面子上,本神就勉为其难一次。”
端够了姿态。
金鳞蛊这才淡淡说道。
只不过,只有它自己才知道,刚才都差点没有绷住。
果然前辈高人,这种人设才是最符合它的。
说话间。
金鳞蛊一挥手。
浑身金色蛊纹再度浮现,其中一道更是径直朝着赤明老道眉心飞入,而后融入其中。
“好了。”
“没什么事,不要再打搅本神。”
拍了拍手,金鳞蛊留下一句话,随后便凭空消失。
留下苏清影、苏灵溪以及玄松三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这……真的行吗?”
苏灵溪还不知道蛊神的强大。
她信任的唯有医术。
只觉得刚才,就像是变魔术一样的情形,实在有些不太靠谱。
“放心吧。”
“金鳞蛊虽然有时候幼稚了点,不过实力在那。”
陈望笑着从门外收回目光。
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相处了这么久。
他早就知道怎么拿捏金鳞蛊。
小玩意吃软不吃硬,必须得顺着它的意思,求它做事时,最好能让它有一种成就感。
要不然,别说赤明老道,就算今天整个村子的人死在这。
它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高坐云巅,俯瞰众生,可不仅仅是一句玩笑话。
几个人的生死,在它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但刚才他低头的姿态。
金鳞蛊就吃这一套。
见他这么说,苏灵溪还在微微失神。
忽然间。
就听到旁边的姐姐轻呼道。
“醒了!”
“师傅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