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呼吸了口气。
等到情绪彻底恢复平静。
柳白这才起身,从林下小径穿过,不多时,那座凉亭也出现在视线中。
此时。
陈望也被脚步声惊动。
抬头从书上挪开目光。
转而笑涔涔的看向路口处。
“柳叔……”
闻言,柳白脸上也露出笑意,连连摆了摆手,“陈先生,叫我老白就行,柳叔实在不敢当。”
“柳叔资历摆在那,哪能乱来。”
陈望摇头一笑。
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请他坐下,随手拿起一旁已经煮沸的水壶,“柳叔,要龙井还是毛尖?”
“龙井吧。”
柳白目露无奈。
眼前这个少年看似温和,实则性格决然,认定的事从不会轻易更改。
不过些许小事,他当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好。”
陈望点点头。
净器、入宫、洗茶、冲泡。
不算繁琐的流程,在他手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明快,让人望而心静。
饶是柳白,也不禁眼神一亮,心中暗叹。
放在这个年代,茶道也仅限于上流家族亦或是醉心此道的人,才会具备,要不然几个人能静下心思,品茶看书。
再加上。
看他神色,明显记得今日就是约定期限。
即将起身前往雁荡山。
如此大事之前,心性还能保持这么平静。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尤其是那双眼神,明明青涩,却偏偏给人一种沧海桑田,星空万古的感觉。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在想,身前这个少年,真的只有十七八岁?
而不是传说中那种得道高人。
修行有成,达到了返老还童的无上境界,在此历练红尘?
“咦?”
就在柳白敛起心思,伸手去拿茶盏时。
耳边忽然听见一道轻咦。
“柳叔双目蕴神,气血中和,如同泉响,这是拔除了暗疾?”
陈望确实有些诧异。
要知道上次在苏家见面时。
柳白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如今才时隔半月功夫,他一身气血,竟是充盈如泉,明显是再度站在了龙门之外,只等水到渠成,一跃重新破境。
进展之快。
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还要多谢陈先生的养脉丹。”
“若不是那等神药,柳某怕是这辈子也难有寸进了。”
柳白知道瞒不过陈望的火眼金睛。
但也不曾想到。
他都没有搭桥诊脉,便一眼看穿。
心中震撼的同时,更是不敢有丝毫耽误,一脸恭敬的抱拳谢道。
这绝对是发自肺腑。
毕竟前后二十年时间,他活的浑浑噩噩,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每当半夜梦醒时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是何等煎熬。
如今,笼罩在头顶上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
拨开云雾见青天!
如跗骨之蛆,缠身多年的断脉之痛也终于解决。
那种畅快,让他感觉自己总算可以再次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而不是躲在下水沟的老鼠。
“柳叔言重了。”
“药不难见,难的是承受住痛苦,方能见青云。”
陈望摆摆手。
闻言。
柳白心里一阵唏嘘。
养脉丹虽然被陈望重新调配过,换成了更为温和的方子,但对一个断了经脉,打破气海的人而言,再怎么温和药性,造成的痛苦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尤其是断脉重生时。
简直痛不欲生。
但柳白却始终咬着牙,哪怕连坑都没坑一声。
这些年,酸甜苦辣,世间滋味他全都尝了一遍,哪里还会怕区区痛楚。
即便那种痛,比之刀割还要强烈数倍。
但复仇、杀魏云洲的信念,却是一直支撑着他。
“恭喜柳叔,历经涅槃,必可重生。”
感受着他神色间的变化。
陈望笑着安慰道。
“多谢……”
柳白声音哽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柳叔。”
“说一说雁荡山之行。”
都是男人。
还是历经沧桑的男人。
柳白没有那么脆弱。
否则当年也没有勇气选择自爆真气,以命换命,强行拦下魏云洲。
更加难以撑住这么多年来的痛苦。
“好。”
柳白点点头。
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图,在茶几上摊开。
一笔一画皆是手绘。
看的出来那应该是一张地图。
“陈先生……”
柳白正要解释,却被陈望打断,“柳叔,还是叫我阿望吧。”
“……也行,阿望,你来看。”
半刻钟后。
陈望心里总算有了个大概。
不对。
而是一个完整的印象。
就算他从未去过雁荡山,但通过柳白的描述,以及地图的分析,却已经对那个地方了如指掌。
“好,柳叔,宜早不宜迟,收拾下立刻出发。”
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准备。
陈望早就做了一切的心理预期。
纵然离宫分舵的人还未死心,只要魏云洲没有亲自镇守,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带柳白潜入其中。
“行。”
柳白自然不会拒绝。
这些年里,他做梦都想着回去。
如今终于等来了机会,除了欣喜万分,哪还有其他心思。
“那柳叔你稍等,我叮嘱下事,马上回来。”
扔下一句话。
陈望径直朝前院走去。
练功房内,宁柔还在苦修,内门心法不同于外家拳,更多需要静心修行,这个过程更为枯燥。
所以他只是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并未打扰。
随后便去到前院。
灌了一大口药酒的崔照,一身气血沸腾的几乎都要压制不住,正在院中大步流星的锤炼。
一拳轰出。
浑身气血鼓荡。
身前虚空仿佛都有一道音爆声炸开。
威力惊人。
见到这一幕,陈望也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负手而立,静静观摩起来。
呼——
等到崔照打完最后一招,收起气息,长长吐了口浊气,他这才朝前走去。
“陈总……”
听到身后脚步,崔照立马转身。
“起势还是差了点,每一招一式都要竭尽全力,尤其喝过药酒后,想要炼化全部的药力,就不能丝毫懈怠,现在差一点,将来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是。”
见他一针见血指出自身问题所在。
崔照不敢有半点小觑,神色认真的听着,将其全部记在脑海中。
“陈总,还有个问题。”
“说。”
陈望没有丝毫不耐。
武道修行,自古以来,为何都流传着一句话。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基础功夫必须打好,就如百丈高楼平地起,若是最初的路都走错了,后面高楼大厦也将崩塌。
而修行靠个人的意思,就是未来武道之路的上限,需要他自己去闯荡。
“我总觉得每次练拳时,腹下气息淤积,像是化不开一样。”
崔照挠了挠头,满脸疑惑。
“不用想了,你那是运气不畅,经脉淤堵,回头,我给你写个药方。”
“回头?”
崔照一下抓住他话里的关键。
瞪大眼睛,有些诧异道。
“陈总你要出门吗?”
“嗯,要走几天。”
陈望并未隐瞒,点了点头。
随即深深看了他一眼,叮嘱道。
“这几天,你也不能松懈,另外和宁柔说一声,修行是水磨工夫,循序渐进,不可荒废,但也不要过度强求,否则容易出问题。”
“是,陈总,我一定把话带到。”
崔照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答应下来。
“行了,继续修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