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宾客匆匆离去,剩下一屋子的狼藉。
周国涛跟元一宁愣住好久。
要开口时,在厨房里喝中药的人迈着优哉游哉的步子从里头出来。
“呦——”了一声,脸上毫无怒意,还有点笑嘻嘻的摸样,“什么情况啊啊,”
周国涛找到告状的人,“你看看你生的孩子,都是客人呢,怎么这么没规矩,没说两句,开玩笑呢,就动手了,人不大,脾气不小,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元一宁也被吓到了,她看了角落里站着的刘书意好几眼,才默默收回视线,跟周岁淮说:“是啊,这多大的孩子啊,怎么就能动这么大的火,也不知道哪里教的。”
这话说出来,不太好听。
周老二烦躁的皱眉,这什么意有所指的话,烦透了!
周岁淮却摁住了周老二的肩膀,笑了笑,没理会周国涛跟元一宁,抬手,将孩子身上沾到的果汁用纸巾擦拭干净,笑着说:“好样的,不愧是的我种,不愧是毒蝎老大的儿子,这脾气,对你爹我为胃口。”
周老二紧绷的肩头松了松,周岁淮笑了笑,毕竟还是年纪小,做了点过头的事,怕亲爹责怪,周岁淮拍了拍周老二的后背,“带弟弟妹妹上楼去。”、
然后自己直立起身子,对上元一宁的视线,笑着说:“我的种,我教的。”
那一日之后,整个a城都在传,周家老二不得了,戾气重,脾气大,在他跟前,可不是能扁栀不好,否则,会杀人。
周岁淮知道后,想着来开解下孩子,怕周老二被影响,可人孩子淡定的很,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一句:“我是会杀人,所以别在我跟前说我母亲不好,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周国涛跟元一宁,自己就上楼了。
周国涛都无语了,指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哎,我说什么了我,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着的,周老二,你这么多年,周家养的你,可不是扁栀,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周恩幼站了出来,眼神悠悠的看着楼下,对山周国涛的视线,说:‘爷爷,那您算一算,我们花了您多少钱,日后长大了,我们还给您。’
一家人不能说钱,说钱伤感情,周国涛一下就闭嘴了,被元一宁骂了一通,晚上端了水果去几个孩子房间哄,并且保证以后家里不能有外人来,这才算完。
哄完了,周国涛在客厅里叹气,‘这几个祖宗可太难伺候了,要我说,还得是扁越泽,那小脸笑成一朵花,可不会这么难伺候,还是联系联系扁妖妖,想想办法,把人带回来?’
周国涛没想到好办法,元一宁自然也没有。
周国涛一大早就去找了周岁寒,脸色悠悠的坐在床尾,周岁寒被吓了一跳,咂摸过味来,笑眯眯的坐起来,“怎么?这几个培养残了,想换人?”
自己儿子面前没什么不能说,周国涛:“嗯”了一声。
周岁寒套上衣服,“那跟人那边怎么说?同意入赘?”
“要是同意的话,估计有戏。”
“我有病?”周国涛脸很臭,“入赘不行,你跟那边说,让扁栀回来,我同意她跟周岁淮在一起了,以后他们两的事情我不管,几个孩子,她要养着也行,但是得在国内,得在扁氏公馆。”
这是折腾一圈,折腾不动了,想着多得一个孩子,恢复原状算了。
之前也确实是这个模式。
扁栀不是个多计较的人,怎么都能行。
周国涛觉得自己再往前一步走不通了,迂回着回来了,几个孩子大了,心总是想着自己的亲生母亲的,要是扁栀跟周岁淮的感情不好也就算了,可他们有感情,周国涛跟元一宁拦着,十岁的孩子说小不小,什么也都懂了,你要给人换妈妈,那可不得恨死你。
几个孩子算懂事的,这时候才爆发。
周国涛不想退步,但是没办法,只好高傲的想出这么个办法。
“岁淮同意么?”周岁寒喝了口水,问。
“他还能不同意,我退这么大一步,他不得高兴死?”
周岁寒笑了笑,没回答这个话,说:“爸,要我说你就是纯纯的没事,闲的,把自己搞的里外不是人,之前老二多缠着你玩啊,现在都被逼的这个样子了,要我说,你也别这那的,你跟妈就别管得了。”
周国涛摇摇头,‘那不行,入赘不行,我跟你妈不会同意。’
老一辈的想法根深蒂固,况且周国涛也觉得,周岁淮跟扁栀两个是个会退让不叫老人伤心的,所以到这个地步可以了。
可没想到,这次,周岁淮不行了。
“你还不行了?”周国涛火气很大,“你还不行了?”
“你凭什么不行啊?”
“你跟扁栀说了么?你就不行?”
“你做得了你们家的主么?”
周国涛烦躁的说了一堆,“你去,你去问问扁栀,到底行不行,不行你找她来跟我说!”
这是挑软柿子捏。
周岁淮不糊弄,很直接,“我们家,扁栀说了算,但是这件事,我说了也能算了,不入赘,不行。”
这几次反复,他是看出来了。
周国涛横竖就是一个仗势欺人,怎么都不行,在他跟扁栀这段感情里,他把扁栀的心软拿捏的死死的。
扁栀因为走了那五年,因为孩子周国涛花了心血,总觉得心虚,她不敢说什么,总给让着,这局,他来破,否则没玩没了的折腾,谁能干?
把自己家媳妇丢另外一个国家,这事,这辈子不能再发生,他表面装着没事人,心里难受死了已经。
凭什么啊!
凭什么那么好人,得被这样欺负啊。
不行!
谁来都不行!
周岁淮下了决心,周国涛跟元一宁怎么一个唱白脸,一个黑脸就是不行,周岁寒说了也不行,总之这事没商量。
事情一下陷入死局。
周顾涛某一日喝了酒,火了。
拍着桌子,对周岁淮说:“你,你把人给我叫回来!!我跟扁栀说,我跟你这个逆子,我说不着我!”
周岁淮凉凉的靠着椅背,“这事,只能找我说。”
“你我还不知道,你做不了扁栀的主,你把人给我叫回来,我不跟你说。”周国涛被周岁淮这油盐不进的性子搞的火大。
“不答应,她不会回来,你自己想清楚,横竖我这一辈子就是她了,要么就让我打一辈子光棍,让几个孩子没有妈,我是无所谓,看你,”
"你!
"周国涛的心脏病都要被气出来了,“你,说的什么话!说的好像你们之前五年分开是因为我?”
这话之后,周岁淮好久都没有接话。
所以大家的眼神都在他的身上。
周岁淮此刻已经没有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了,眉头皱着,面容显得痛苦,“不是因为您,是因为我,都是我错,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想弄死我自己!”
桌面上的众人惊愕至极,周岁淮最晴朗的男人,何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
周岁淮没想过伤谁的心,在场都是长辈,可他还是想说,说一说心里话,这些年,一直都是扁栀在努力,他像个不负责任的旁观者,总在一旁等着,这一次,他不想等,他要筹划好一切,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周恩幼在周岁淮一旁坐着,椅子高,她腿落不到地上,吃着甜点,看着众人静默着。
她忽然笑了一下。
声音脆脆的,“爸爸妈妈不在一起,几个孩子没有妈,几个孩子便没有爸爸。”
这话一出。
在桌的人再次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周岁淮原本举着杯子,仰头想喝一口酒。
被周恩幼这话震的整个人定在原位,周恩幼还在低头吃点心,衣服摩擦窸窣声是这张大圆桌上唯一的声音。
“你……”周岁淮张了好几次口,才颤抖着,说句支离破碎的话,“你……你,说……什么?”
周恩幼吃了口奶油,鼻尖上沾了一点,她转头用懵懂稚嫩的眼神看着周岁淮,“爸爸,你不知道吗?”
周岁淮:“知道……什么?”
周恩幼,“弟弟是三胞胎啊。”
至此,整个桌上再次陷入巨大的沉默。
当扁越泽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巨大的冲击了,当周恩幼说是三胞胎时,所有人的脑子里齐刷刷的“轰!”了一声,脑子都麻了,都木了,整个人完全反应不过来,无法承受着巨大的颠覆信息量。
许久后。
周国涛猛的站起来,因为动作过大,撞翻了桌面上的红酒,酒滴滴答答的往下滴,弄脏了精心床戴的衬衣,可周国涛如今管不了这些,他被还有未知的孩子在外头的信息震的脑仁发麻。
“恩幼,你,你,这话你可不能胡说!”
周恩幼都没放下手里的叉子,抬了抬电话手表。
众人不明所以。
周恩幼说:“我的电子手表上的开机背景图案就是几个弟弟呀。”
所有人凑过去看,看见周恩幼电话手表开机后,小小正正方方的页面上,三个小孩笑的露出了没张好的门牙!
这已然是好几年前的照片了。
几个孩子穿着清凉的背带裤坐在地上,捂住嘴笑的开朗明媚,照片不太高兴,电话手表的页面也太小,可众人还是依旧从这张照片中瞧见这几个孩子眉眼底下,扁栀跟周岁淮基因合成之后的端倪。
“!!!!”元一宁失控,“这,这是岁淮的小孩!还有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哈哈哈——还有三个属于周家的小孩!”
周国涛从最初崩溃的震惊中回神过来,他满脸涨红,一脸的喜悦神色,“是!是!周家的孩子!还有三个!哈哈哈——哈哈哈——+”
顷刻间。
整个包厢欢笑声不断。
唯有周岁淮。
他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手里还端着刚刚没喝的酒,他脑子有点疼,也有点木,他几乎觉得,刚刚周恩幼那几个字,是自己的幻听。
否则。
否则怎么会说他还有三个孩子?
扁栀在那样的情况下,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
她的伤势那样重,那一落落的病案那样多,她那么娇小,怎么生?
周岁淮再听不见周围人的话,只是麻木的抬起头,看见周国涛意气风发的在笑,他抬手拆走了周恩幼的电话手表,抬步就往楼上走。
一别五年。
他以为不过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他以为,难受的只有他。
也有一段时间以为,她不要他了。
于是赌气的也想过,娱乐圈里的美人那么多,他周岁淮凭什么非要守着一个丢下他的女人。
他意气风发,他左右逢源,他觉得自己过的恣意,如今想来,那段时间的恣意,如今都成为了刻骨铭心的痛。
他还有三个孩子。
可他笑不出来。
他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觉得,他是给与沉重的施虐者,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该死的人!
……
北美。
晚饭后。
扁妖妖站在扁栀的身边,看着她在画一副落日。
扁栀的话不多,也安静,被叫回来了,也没多表现多难过,她只说:“要是他来了,别为难他。”
扁妖妖看着扁栀落笔,淡淡的开了口,“恩幼下午来电话了,你没接到。”
扁栀点点头,受伤画笔的动作未停。
“我让恩幼在周家今天的家宴上,说了越泽三兄弟的存在。”
扁栀原本流畅的话画笔在此刻一顿,手上用力的动作在画板上重重的画出了一条杂乱的线。
“有些事情,早晚都要说,周家应该知道,上一次越泽偷偷回去,周家已经知道有孩子的存在,免了他们来回打探,你若日后要跟周岁淮断,孩子的事情也该说清楚。”
扁栀重新握好画笔,“我跟他不会断,我也没不想跟他说,”其实,她想过很多场景,她希望一切都安好的好好的,起码别两家人这么针锋相对,起码他们能够安静的在一个空间里。
起码他是高兴的,她也觉得这是一件高兴的事,她希望能够亲口告诉他,别太匆忙,以至于他没有一点心里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