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这个……吴谦,稍后拿出些许银钱。
去雇请个干净利索的婆娘,老黄头以后负责洒扫就成了!”
许有成先是尴尬一笑,随后终于忍不住心头之火,没好气的冲着一名百户发泄道。
居然被这个胖子嘲笑成乡下人,这是丢不起这人啊。
刚才倒茶的老苍头是原苏州卫所军户,一辈子没成亲,家中亲人也都早已亡故,孤身一人在苏州卫指挥署里混口饭吃,后来锦衣卫千户所成立后,当时的千户看他可怜便把他留了下来。
平时老黄头负责大堂和二堂的洒扫,有议事时就出来倒个水,倒也累不着,千户所每月还给他五钱银子的工钱,吃住也都在卫所之中。
锦衣卫有规定,署衙严禁雇请未成家的女性,许有成初来乍到也没太在意,所以老黄头便一直在署衙中厮混着。
日常卫中之人也没拿他当外人,很多官校也时常从外面带些吃剩的酒菜回来与他,老黄头倒也没有嫌弃。
心满意足之下老黄头也已言明,等将来死了之后,还望卫中诸位差爷给他寻个地方葬了,棺材钱他都攒好了。
任元山看到许有成有暴走的迹象,遂也收起戏弄之心,把揭帖之事大致讲了一遍,随后不等许有成有何反应便起身告辞离去。
千户,您下令吧!卑职这便带人去封锁城门,挨家挨户查,非得将此贼人招出来碎尸万段不可!”
“千户,要不要将户,人手有些单薄!”
“千户,这姓任的只是讲了这么一嘴,可那份揭帖又未曾带来,您说,会不会是知府衙门怕事态失控,想借着咱们这把刀来威吓他人来将局势稳住?”
任元山离去之后,二堂内并没有出现摔凳子砸桌子的激烈场面,许有成阴着脸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出声。
吴谦等人虽是心中怒火中烧,但都是长在原地未动。
上官都没有失态的举动,自己要是贸然拿起茶碗往地上一摔,上官会咋想?
你这是冲谁呢?
又过了片刻,许有成抬起右手上下摩挲着一侧的鬓角,脸色也变得和缓起来,吴谦忍不住抱拳率先建言,另两名百户也纷纷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揭帖之事是确定无疑了,方文不把帖子毁掉,难道还会呈上去给圣上御览?
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目下局势还未看到有失控之兆,府衙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求上咱们!
这江南之地上承平日久,某些人被朝廷给惯出了一身毛病,居然敢往天家身上泼脏水,这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某适才想过了,此事若是办,就往大处办,宁可牵连过大,也不可枉纵一人!
查出一人就往广处拉扯!
这帮孙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此次非得给他们长点记性不可!
吴谦,你且去知府衙门查问,这份揭帖从何处撕下,再就是打探清楚,城内揭帖主要分布位置!快去!”
吴谦接令,抱拳施礼后匆匆而去。
“赵凤,待夜间四门封闭之后,你带手下人接管所有城门,但有可疑者一律拿下!”
百户赵凤领令后施礼而出。
“孙得财,待吴谦探得消息回返后,你二人带齐全部人手,天黑之后去各处埋伏,将所有张贴之人拿获,有诽谤天家者带回来审讯,查明住所后派人监视,天亮后开始抄家!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其余的押回卫所之内看押!”
半个时辰过后,天色将将开始暗沉下来,吴谦急匆匆赶回了千户所,随后将探得的详情向许有成做了汇报,许有成当即下令个人开始进食,天色将黑之前官校分头奔赴各自位置张网以待。
时节已至小寒,正是昼短夜长之时,申时刚过,夜幕便已拉开了大幕,黑色的幕帐顷刻间便将大地笼罩了起来。
城内的各家各户早就趁着天色还亮的时候用罢晚食,这样便能省下灯烛钱,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后,苏州城内除了少数大户人家的宅院里还亮着灯火外,整个苏州城大部分已经陷入到无边的夜色之中。
三百余名锦衣卫官校此时已经分别到达指定地点潜藏起来,蓝色的罩甲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要是没有烛火照射,寻常人就算从他们身边几步处路过也察觉不到。
远处传来了巡夜的更夫敲打的梆子声,随后便是渐行渐远、毫无生气的吆喝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关门闭户、以防偷盗!”
在太平了两百年的江南,晚间官差巡夜的差事已经不为各衙门重视,除了更夫之外,路上几无行人的身影。
时辰到了大约酉时末端,一点点灯火开始在大街小巷上显现,一道道身影随着灯火的晃动若隐若现,不时有嬉笑声隐隐传来,显示着这些人轻松自得的心情。
很明显,这一伙伙结伴而行者,就是数日以来四处张贴揭帖之人。
也难怪他们心情如此的放松。
自从百年前倭患彻底消除,官府中人与当地士绅逐渐融为一体,读书人的特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
不过是趁着夜色贴个帖子而已,这还是给官府留了点面子,惹恼了这群读书人,他们可是会公然聚众围攻官员的。
对于这种恶心朝廷的事情,这帮人都是热衷于身体力行,他们觉得自己是在践行圣人知行合一的理念,对于修身是大有裨益的。
大明向来有言论自由,老子是读书人,想骂谁就骂谁,你待如何?
我家长辈可是某部、某府谁谁谁,你要是敢动我,回头家里长辈就让你难堪。
可是,这帮鼻孔朝天之人没想到的是,这回他们可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了。
“停手勿动!擅动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