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军中禁饮酒,上官知晓后要打二十军棍。
再说额也不善饮酒,要是喝多了说起混话,开罪了小娘子可不好!”
李进忠看到门房递过来的小酒坛后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思忖一下后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咦,将军,不是我说你,就我这眼光,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直心肠的人。
定不是能言善道之辈。
要是不借着酒劲壮胆,你就算进门也没得说!
军中禁酒,可你现在并非在军中,哪有上官看的见?
你就听我的,准没错!”
李进忠四下看看,发现除了几个孩子和路过的行人外并无外人的身影。
再者说来,门房的话确实有理,他热血上头骑马赶过来。
就是想见到意中人后把自己的心里话讲出来。
但现下热乎劲过去后,心里只剩下忐忑和心虚,原本的念头也慢慢消散,要是没有外力相助,他现在都想拔腿就走。
这倒不是说他是三分钟热度,而是因为他太过在意赵小娘子,生怕这样做会让她受难为。
更怕会亲耳听到从她口中讲出决绝的话来,要是那样,他真不知道自己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将军,男子汉大丈夫,即是真心念着一个女子,那就得拼上一把才成!”
门房再次给他打气道。
“成!额听你的,拼一把!”
“哎,这才对嘛!”
门房一脸喜色的拍开酒坛泥封,扯掉包在坛口的油纸,一股淡淡的米酒清香味四溢开来。
李进忠一手提着其他物事,一手接过酒坛后送到嘴边,一仰脖子咕嘟嘟大口畅饮起来。
不一会工夫,大半坛子米酒进了腹中。
李进忠把酒坛子拿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打了个酒嗝。
黑黢黢的脸上已是透出一抹红晕,眼神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门房见状急忙接过酒坛,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李进忠点点头后,提着礼物迈开大步向着赵小娘子家门行去。
赵小娘子家的门楼看样子已是许久未曾修缮过,上面覆着的青色瓦片已有几片破损,两扇紧闭门板上的铜环也已损坏了一只。
李进忠举步行至门前,借着涌上来的酒意,用力拍响了门板。
片刻之后,一个温柔的声音自门内响起,“是谁敲门?小女子是否识得尊客?”
“赵小娘子,是额!李进忠!
就是今日托人提亲的那个,恁把门打开让额进去,额有些言语要与你分说明白!”
门内的赵小娘子听到李进忠自报家门后显是吃了一惊,在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李将军,奴家先谢过将军的抬举之意。
奴家已是把话对信管事分说明了了,奴家这般家世样貌,却是配不上将军如此人物。
将军还是请回吧,奴家实在不便开门!”
“赵娘子,你那番言语额都听到了。
可额总觉着,你心里并非那般想的!你还是对额有些中意,对不?”
不善饮酒的李进忠此时已是酒意上头,额头上汗水滴落的同时,说话也变得大胆和直接起来。
门内的赵小娘子再次沉默片刻后,语气瞬间冷淡下来,“李将军怕是会错意了!
您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岂是奴家这等身有残缺之人能配的上的?
您为何要无事消遣奴家?
将军还是请回吧!莫要在此败坏我赵家名声!
要是再不走,奴家可要喊人报官了!”
李进忠一听对方如此态度,心头顿时更加焦躁起来。
酒劲上来的他有些站立不稳的感觉,于是他干脆转过身来,把几包礼品放在地上。
背靠着门板坐了下来,那几个孩童也聚拢过来,笑嘻嘻的看着有些酒醉的李进忠。
“赵小娘子,恁这般说道可是冤煞额了!
额从未存半点消遣之心!
额就是中意你,这才请托他人上门提亲,要是额有半点虚情假意,老天打雷劈死额!”
不胜酒力的李进忠上半身倚靠在门板上,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嗓子干的想要冒火一样,声音也随着低沉起来,“额今日第一眼看到你,就觉着好似在哪个地界看到过你一般,心里头一下子也似欠着你一样……
额就想,兴许是上辈子你是额的债主,这辈子找的来要债来了!
额老家是西安左卫一个穷军户出身,入伍前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逼得实在没得活路才投的军。
几年下来,额每逢阵仗都是冲在前头,好歹也是立下不少战功。
恁家家世额也知道个差不离,额心下并无半分瞧你不起的心思,恁眼睛盲了一只,这能算甚事?
天下女子眼睛都全着,可额觉得都木有你一只眼睛好看!
恁家有娘亲,这多快活,额娘在额十岁时便是殁了,额就是想孝敬都没得孝敬!
恁有幼弟须得抚育,这更不算甚子事咧!
额这回战功能封个游击将军,一年下来可是有几百两银子咧!
养活恁娘亲跟弟弟算不着甚,咱二人成亲,你就带着娘亲跟弟弟一块进门,额养的起!
额杀建奴得的赏银可是不少,额跟你说,额还从那些建奴家中寻获了不少金银。
除却给家中老父寄回去大半,额还留下了不少。
加上月饷,紧着你花都花不完,将来给恁弟弟成亲的银子足够足够……
额就是觉着,额这辈子定是要跟你一起,就算到死也不会分离!
额俩人成亲置屋,能生下许多个娃儿,许多……”
随着李进忠语声逐渐低落到不可闻,一阵如雷般的鼾声响了起来,这货居然借着酒意酣睡了起来。
已经过来的门房见状顿时哭笑不得,但刚才李进忠的那番言语也让他感动不已。
他正要上前隔着大门劝说赵小娘子几句,一声断喝从他背后传了过来,“李进忠,你这厮果然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