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借酒吐真言

穆战阳与安玉尘一起走在雪道上,安玉尘的情绪不高,缓步前行时,还会时不时地看着院中树上的雪发呆。

穆战阳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半晌,他才想到,可能与要去千峰洞有关。

他轻声问道:“是在担心去千峰洞的事吗?”

安玉尘轻点了下头:“十六年了,就算是找到了,也是一堆尸骨,而且要是让她看到的话,怕她会接受不了。”

穆战阳没太明白,但却觉得他的担心有点过头了:“应该不会吧,王妃能明白,怎么都十六年。”

安玉尘扭头看向他,欲言又止后,轻叹了口气摇头地转身离开。

穆战阳轻咧了下嘴,他是个武人,性格直,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些文绉绉的人,有话憋着不说明白,是真的很讨厌。

可安玉尘是他的好友,就算他这样,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因这小子特别记仇,指不定哪天一个没留意,他动动手指,就把仇报了。

他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

直到了安玉尘所居的房门前,他停下脚的回头问着穆战阳:“有酒吗?天寒,来两口。”

“没问题。”穆战阳知道他定是有心事,而且还是烦心事。

不然,向来惯会保养的他,定不会有这种提议,以往他想喝上两盅都得被他数落一顿。

像这样主动的时候,少之又少。

桌上只有一盘花生米,两人就这样饮起酒来,没人说话,只是看着此时半敞开的窗子外,依旧没停地落雪。

天边还泛起了一丝红晕,看来,明天应该还有一场比现在更大的雪。

酒过三巡后,安玉尘捏起一颗花生米抛向空中,再用嘴接住,得意地嚼着。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会这样?”安玉尘一边吃一边问道。

穆战阳斜瞄了他一眼,见向来不善酒的他,此时面颊泛红,双眼迷离的样,就知道,他有些醉了。

“我问你说呀,天天装深沉,好像有过不去的坎一样,苦大仇深的,你愿意憋着,我问啥。”穆战阳没好气地道。

“你不问,我就不说了,我偏说给你听……”安玉尘突然说起任性的话来。

果然是醉了。

或说是借着醉意,将自己埋在心里的话,说出了来。

“那你请!”穆战阳对他伸了下手,还不忘了再帮为他添满一杯酒。

安玉尘突然一笑:“年少无知……做了多少错事……本想用一生来弥补,可现在看来,不行,根本就弥补不了,错了就是错了,失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想我自诩是个神医,行事磊落,向来不会趋炎附势,视权利和富贵于草芥,那不过是我胆小、怯懦的表现罢了,我根本不敢回忆以往的事,生怕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穆战阳凝视着他,认识他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

这心里到底藏了多大的事?

可千万别是与王妃有关的,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决定了。

安玉尘拿起酒来再一饮而尽,再看向窗外的落雪,自嘲一笑:“我一生下来,就被遗弃了,要不是师父捡回去,想来我早就轮回了吧,听师父说,也是一个这样的雪天,他外出回山门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就在树林里发现了襁褓中的我,看着我哭声不小,手舞脚蹬地挺有力,就将我捡走了……”

“还真命大!”穆战阳应和了一句。

“可是,师父待我好,我自认为也算是孝顺,十六年那年,师父说让我下山历练,将我连人带着行李一起扔出了山门,自此,我就踏上了江湖之路,讲真的,我是真不想出山,害怕!”安玉尘拿起酒壶,自倒了一杯酒,再饮了一口。

穆战阳挑了下眉的道:“都有第一次,我第一次与殿下一起征战时,其实也有点害怕的。”

安玉尘惨扬了下嘴角的道:“而这一出山门,还真经历了很多事,从原本懵懂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般样子,反让我觉得无颜回山门,更无颜见师父……”

“为何,你现在不是名气很大,都是神医了。”穆战阳轻笑一声地道。

“狗屁神医!都是虚名罢了,如果我真是神医,也不会着了别人的道,眼看着救命恩人被击杀,而救不了,看着她被那些人带走,却无法将其救出来,让那么小的孩子活活的受了十六年的罪,如果当年,他们不救我,而是直接从那里走过去,想来,就不会遇到那么多事了,现在的结果,是不是也就……就不……不一样了……”

安玉尘愤然地骂着自己的同时,又声音哽咽了起来,那是懊悔。

穆战阳扭头轻咧了下嘴,果然不出他所料,真与王妃及她的家人有关。

“这也不怪你,当年你没有那个能力!”穆战阳劝着他。

安玉尘摇头:“非没有那个能力,而是……胆小……没敢出头……”

“玉尘,或许,他们都没怪过你!”穆战阳勉强地道。

“我之所以不敢再踏足那片地方,也是因为……怕再想起那么不堪的自己,再有一点就是……要是她看到,自己的生父连个棺材都没有,只剩下一堆白骨……那将是何等的心情……我……”安玉尘用力地眨着眼,眼圈泛红,强忍着眼中的泪流下。

穆战阳也是一愣,难过的轻闭了下眼的再深吸了口气的道:“青山处处埋忠骨,而且秦大侠当时是被歹人杀害的,能把他埋了,已经算是不错了,没让他曝尸荒野,怎么可能还给打一口棺材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要是不是他帮着我抓那个采花贼,也不会着了那人的道而中了毒,更是怪我医术不精,没有将他治好,要不然,就那些人,想要杀他,是万万不能的,梅姐姐也不会被姓墨的那个女人抓走,而王妃更不会认贼作父了这么多年,最后还差点也香消玉殒……就算他怪我……我也认了……”

安玉尘拿起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然后将那壶扔在地上后,他也倒向地面。

穆战阳伸手将他接住后,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安玉尘,不由地再叹了口气,扶他躺在了床上。

而他站在窗前,继续看着落雪,心里很不安,他不知道,安玉尘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秦茉会不会真的怪罪于他。

他再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安睡的安玉尘,这小子也就是借着酒胆,方才敢吐真言,这件事埋在他心里十六年,也愧疚了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