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娇娇还记得刚才赵将军说的话,便摇着头道:“外公,我知道现在边关需要你,赵将军伯伯也非常地需要你,否则他不会将这样重要的军事情报告诉你的。”
“娇娇可以在军营中等待着外公。”
她又是这般懂事。
可江川侯深知,娇娇说的话一点也没错。
如今整个边关看起来似乎越来越不成气候了。
江川侯明白这里的人心,早已经分崩离析。
赵乾如今在沙北关城中是总督使,但真正听他话的人又有几个呢?
江川侯早就已经不管边关的战士了,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看见自己曾经花费过心血的边关,变成如此一盘散沙的模样。
他更不愿意让蛮夷人,在这个时候边境来犯,让这里的人失去了和平与安稳,更让在汴京城中的圣上又那样担忧。
这毕竟关系着整个大虞的国运,还关系着生活在大虞地所有百姓的安危!
别的人,他也许可以不管。
但是他的娇娇也生活在这里。
所以江川候点了点头,“你就待在主营账中,不要乱走,守在外面全是保护你的人,包括洛云和洛风也在这附近保护着你,只需要你大叫一声,他们就能立马赶到你的身边,明白吗?”
其实在这个驻扎的军营中,就已经是非常安全的了。
宋娇娇知道,江川侯当然也知道。
宋娇娇应声,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对江川侯说:“外公你快去吧。”
看着江川侯挺拔的身影离开了营帐,宋娇娇才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从刚才回来的时候,心脏就一直在狂跳不止。
她想起了在战场上看见的那一幕幕杀戮。
那些年轻的脸庞,甚至还有许多如同永康哥哥一般大小的哥哥们,也在浴血奋战。
他们都在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而英勇战斗,但谁也不知道,这些战争竟然是上位者们争夺权力的把戏。
他们不需要死,只需要一个指令,却能够让国家的人为了他们的私欲拼死斗争。
而这些枉死的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宋娇娇从未读过有关这些东西的书,可是这样的念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她紧咬牙关,想要将这些想法赶出脑袋,可她越是努力,脑袋中的想法就越是根深蒂固。
一直到宋娇娇快要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冲破理智的时候,她才想起了池青砚教自己的清心咒。
她清楚的记得,池青砚在教自己清心咒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指出过,一旦踏入要净化怨灵的地方时,就要开始在心中默念这个咒语。
因为她是小孩子,活力十足的身体与至善至纯的灵魂,虽然让那些怨灵不敢轻易靠近,却也勾引的它们不能自已。
因为这样的灵魂和肉体,才是它们最好的补品。
一旦有怨灵赶飞蛾扑火冲向她,那么其余的怨灵也就会前赴后继的过来钻空子,在缝隙中找到她致命的弱点,然后占据她的身体,侵蚀她的大脑。
那种感受,就如同在战场上的时候一样。
宋娇娇也察觉到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对,但念过几遍清心咒之后,果然这种感受就减淡了许多。
她长长地输了一口气,开始模拟着池青砚教自己净化的步骤,在心中练习。
宋娇娇不想再拖后腿,也不想让这件事情再这样没完没了的继续下去。
她想要快点完成这一件事情,早些离开这里。
宋娇娇是什么时候睡着,就连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在睡意朦胧间,她感觉到一股清新而舒适的气息,包裹着她的全身。
一股暖流在她的身体里面,顺着经脉,全身到处乱窜。
然后便是一阵抽离的痛苦,不过这几乎刺骨的痛意也只是转瞬即逝。
宋娇娇在朦胧间睁开了眼,看见了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但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眼皮重得像是压了千金的石头,就再也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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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江川侯从营帐外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在宋娇娇在榻上正睡得香甜的。
他上前看着宋娇娇的身上还盖着被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若是在这边关着凉了,小孩子是可能会丢掉性命的。
如此岁月静好的一幕,简直是在这残酷的边关里的一盏明灯。
但这灯,也只能照亮江川候的心。
他看着宋娇娇,那一颗高高悬起的心,便莫名其妙地放在了地上。
就如同宋娇娇睡在这里安稳而柔和的模样,给了江川侯一个困扰多年的问题的答案。
他做的这一切,也不仅仅是为了大虞,不仅仅是为了曾经出生入死如同好友一般的皇上,更是为了在千千万万个家庭中,像娇娇这样大的孩子都能够夜夜如此安稳入眠。
江川候伸手摸了摸宋娇娇的额头,不料宋娇娇忽然惊醒过来。
她一把抓住了正在抚摸自己额头的手,满眼惊恐地盯着江川候。
看着宋娇娇脸上的神色,江川候满眼心疼的柔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宋娇娇在看见是外公的时候,面上的惊恐神色瞬间变消散了。
她紧紧抓着江川候的手,做出的抵抗姿势也变成了十分轻柔的留恋动作。
“外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战事吃紧吗?”
江川候摇了摇头,摸着她的发顶说:“不吃紧,这些事你不用担心——现在可睡醒了,睡醒外公就带你回家。”
宋娇娇点了点头,但身子还软趴趴的。
江川候直接给她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斗篷,然后抱着她走出了营帐。
军营中的人,从未见过侯爷如此温柔又贴心的模样。
就连赵将军在送行的时候,眼底也难以掩藏自己心中的惊讶。
等到他们上了马车离开后,赵将军身边的副将才说:“我幼时便跟着玄将军在这边关戍边了,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十几年过去,玄将军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赵将军似笑非笑,“谁知道这是不是在打着一个疼惜孙女的幌子呢?毕竟只有这样做,皇上才会对他放下戒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