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已经回家看过了吧,有没有来看过我?”
石碑上刻着三个字——妻若水。
“后来我遇见一个很像你的女子,分明她不管是长相还是气息都同你一模一样,我甚至都以为我没有找到你的尸首,你其实没有死。”
“但我算过,这世间早就没有了你生的气息。那个女子也不是你。她跟你完全不一样。”
池青砚就连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今年,你会不会来见我?”
他将桃花酿往外面倒出来了一些,但清醇的酒还没有落在地上,池青砚的手指轻轻绕动。
晶莹透明,透着一股桃花香气的酒就在他一臂远的空中,跟随他手指的动作,绕了一个圈。
圈中竟然出现幻象。
那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记忆,只不过是以池青砚的视角为主。
幻象中的女子明媚美艳,皮肤白皙,发间别着一朵娇艳的芙蓉花。
但那样美丽的花,也没有女子的容貌半分好看。
池青砚握着酒瓶的手紧了又紧,“若是那日我看着你,你兴许也不会跌落山崖地。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让什么都不会的你,靠近山崖处?”
“若水,今年,你会来看我的吧。”
他那双清明的眼睛,周围终于有丝丝泛红。
幻象中的女子原本在笑,忽然,她透过了清酒,直直地看向了池青砚。
“青砚。”
一道声音,随着吹散浓雾的风,钻进了池青砚的耳中。
他神色微顿,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即将要散开的浓雾之中。
“若水?”
池青砚像是石刻一般的脸上,此刻竟然破裂出了一丝喜悦。
“是你?是你吗!”
他年年引魂,却怎么都引不来。
今年不过是念了一个决,若水的魂便出现了。
若水从浓雾中走出。
方才只是出现在幻象中的音容笑貌,瞬间就变得真实起来。
只是她身上还是围绕着浓重的厚雾。
池青砚站起身,等待她朝着自己靠近。
“青砚,我没有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若水脸上的笑容依旧那样明媚,好看,“我没有想到,你真的将我带回了汴京。”
池青砚也笑,他握住了她伸过来冰凉的手。
“我的愿望便是想要见到你,如今我的心愿已经完成了。青砚,明年我可就来不了了。”
若水扑进他怀中,一阵透骨的冷意钻进了池青砚的衣服里。
可他丝毫不觉得冷,紧紧地搂着怀中的‘人’。
这一点,他比若水更清楚。
“你好像……不是摔死的?”
池青砚这个人,理智向来大于感性。
情绪从来无需释放完,因为根本就无法释放完。
他看着若水完好的身躯,忽略了她脸上的苍白与瘦削,紧紧蹙眉,“你……”
“我掉下去后就被救了,我……青砚,你记得……孩子……汴京……”
若水的声音越来越小,怀中的感觉也逐渐消失。
池青砚知道时辰到了。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孩子?”
怎么回事。
池青砚不是没有算过自己跟若水之间有没有孩子。
结果表示他们两个是有父母缘的,可是一直到若水跌下悬崖,他们也没有一个孩子,若水也不曾怀孕。
难道是她被人救了之后,同别人生了孩子?
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雾气也重新回到了周围。
“若水。”
没有声音回应他,就连空中的桃花酿也落到了地上。
池青砚的手握成了拳头,他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手中除了一阵冰凉的雾气,什么也没有。
一种复杂的心情在心中变成了火焰乱窜。
他只要呼吸一口,便能让火焰烧的更旺。
他的若水,怎么会跟被的男子生孩子?
池青砚当即掐了掐手指,却丝毫找不到这个孩子的踪迹。
难道那个孩子也已经死了?
池青砚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他的一颗心,因为胡思乱想忽然变得猛烈跳动。
可是他不也找到了一个若水的替身吗?
他还和那个女子有过一个孩子。
池青砚是比寻常人要多更多的理智和清明的。
男女之间的事情,从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可能对若水也心怀愧疚,他决定找到若水的孩子。
就算是死了,也要找到这个孩子的坟墓,给她一个交代。
池青砚的心绪逐渐恢复平静,眼底的红色也逐渐抽离去。
他走向了一旁的屋子里面,将随身带的六爻取了出来。
这一夜,池青砚不胜其烦地占卜,但是一直到天蒙蒙亮,雾散去之后,都没有一点结果。
江川侯府。
宋娇娇昨夜睡觉的时候,是抱着母亲曾经用过的小枕头睡得。
这是她跟夏侯永康在母亲闺阁里面找出来的东西,原本只是想要给外公交差,但宋娇娇拿着这个柔软的枕头,却不舍得松手了。
然而抱着这个枕头,昨夜她做了一个晚上有关母亲的梦。
有在宋家发生的那些恐怖的事情,像是上一辈子经历的,也有像是幻觉一样,被娘亲抱在怀中。
但娘亲的身体冰冷,她抱着宋娇娇,却叫宋娇娇心满意足。
“娘,你不会走了吗?”
“娇娇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娘亲摸着她的头发,却并没有回答宋娇娇的问题,“外公和舅舅们会照顾好你,你不要再想娘亲。”
“可是……”宋娇娇当即就忍不住哭了,“我怎么可能不想娘亲呢,娘亲,你以后能不能经常来梦里看我呢。娘,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我也想让你跟我一起睡在这样柔软温暖的床上,我也想让你吃外公专门请回来给我做饭的厨子的饭,我好想好想跟娘亲在江川侯府一起玩耍……”
宋娇娇已经忍了很多,可还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娘,你不要走!”
床上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逐渐变得轻飘飘的,宋娇娇的手也渐渐摸不到了母亲的存在。
“娘!”
她惊醒过来,床畔湿漉漉的。
仿佛一阵雾气吹了过来。
但是屋子明明紧紧地关上了门窗,只留下了炭火正对着的那一扇,仅仅为了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