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都目光凌厉地看着四儿子,沉声道:“你方才说凌烟小筑怎么了?”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知道凌烟小筑发生了什么,只是预感到那里可能会有问题。”
常公公见夏侯都稳得住,跳得要飞出嗓子的心渐渐回落,他一抖袖子,规规矩矩站在夏侯都身后。
“说说看。”
夏侯永康不想引人注意,便绕过桌案,跪在夏侯都身侧,不知道的人远远看见,会以为他在尽孝。
“赏梅宴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儿臣不知道池国师还没有调查结束,还是此案涉及太多,需留到开玺日后慢慢处置,儿臣不敢多问,却也忍不住留意白家之人。”
“按理说,除夕宫宴开席前的祭祀才是最重要的。此时跪拜之人不只要跪拜,还要心诚。可祭祀环节结束,歌舞开始后,也就能走动了。”
“不过这个时候品阶够的朝臣,回来同父皇和宗亲敬酒。通常宫宴过半,才会真正热闹起来。”
“可在宫宴才开始不久,白家大姑娘便带着白家小小姐离开大殿。此时不知怎么的,被江川侯府小郡主看见了。”
“宋娇娇?”夏侯都眉心一跳,这孩子虽然没有被江川侯府众人宠坏,可她本就是个……说好听些是遇强则强,说难听的便是小辣椒一般压根儿不知“忍”字怎么写!
想想江川侯府同白府的关系,再想想她们女子之间的恩怨……夏侯都忍不住抬手压了压额角,“你没让人跟去瞧瞧?”
“儿臣让童英去了,不过……白家小小姐回来了,白家大姑娘白云瑶却迟迟不见人影。”
“不巧的是,江川侯府的大爷,督察御史玄天戌也没有回来。”
“娇娇说,看到有个同她大舅舅很像的人朝后左门去了,而那边出去,是凌烟湖。”
“父皇亦在知晓儿臣同玄太傅亲近,所以对玄大人的性子也有所了解。他做事踏实,在办案上尤其谨慎又敏锐,这样的人,如何会擅离太和殿?”
“江川侯一向疼爱小女儿,可惜……宋娇娇是江川侯爱女唯一的血脉,江川侯府上上下下都将她当做明珠一般呵护。”
“可惜江川侯府没有女主人,宫宴之前,玄太傅便请儿臣代为照顾小郡主。”
“小郡主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又是儿臣的朋友,即便没有玄太傅的嘱托,儿臣也打算将花萼派去照顾她。”
“老侯爷辈分高,同几位宗室长辈关系又亲近,饮宴时喝酒在所难免。”
“玄太傅不善言辞,又是文官;玄将军是武将,武将一碰酒,定是不醉不归,所以能照顾小郡主的,唯有督察御史玄大人。”
“以他们对娇娇的宠爱,即便儿臣安排宫婢照顾小郡主,他们又如何能真正放心?”
“可玄大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夏侯都作为大虞天子,哪里会盯着宴会中人都在做什么?
不过,他可以让人去查。
不用夏侯都开口,他一个眼神,常公公便领命,轻步离开。
“你先说着。”
“是。”夏侯永康继续道,“儿臣年岁小,也对白家和江川侯府的过去有所听闻。白家人此番跟着闽王叔回汴京,便是为了白家大姑娘的婚事。”
“娇娇知道此事,所以担心玄大人吃亏。”
夏侯都有些哭笑不得,“玄天戌已是而立之年,又是督察御史,他若是吃亏,你们又能如何?”
夏侯永康垂头不语。
来不及找人求助的时候,便是螳臂当车,也不得不为。
“还有要同朕说得吗?”夏侯都抬指敲了敲桌案,“朕看你不是很急,想来你来找朕前,已经做了一番安排。”
夏侯永康的心瞬间悬起,一副做错事,任打任骂的态度,“儿臣怂恿三妹妹去了凌烟湖。”
“什么?”
“儿臣以雪中放灯为由,引三妹妹去了凌烟湖。”夏侯永康越说声音越低,“三妹妹此时应该在凌烟湖旁等着儿臣呢!”
夏侯都抬手隔空点了点他,“你真是胆大包天。”
“儿臣有错。”夏侯永康果断低头请罪,“三妹妹年岁小却身份尊贵,无论遇到何事,都不至于使彼此尴尬,也算是为儿臣争取时间同父皇回禀。”
夏侯都眯起眼睛,“所以你原本的打算是以放灯为由,让朕同意你们去凌烟湖?若是无事便罢,若是有事,你在那边盯着,让永彤来找朕求救,是也不是?”
“是。”
常公公适时插言,“圣上,奴才让人去找了,玄大人扶着江川侯离开国师处后,并未进太和殿正殿。”
“凌烟湖边的小船,少了三条。”
三条?
夏侯永康心下一动,若是白云瑶设计让玄天戌去凌烟小筑,他们先后定然要用两条小船。
怎么会少了三条呢?
莫非……宋娇娇偷偷追过去了?
这丫头怎么说话不算话?
不是说好等他的?
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在父皇面前,沉默比说话更有优势。
于是夏侯永康老老实实跪着,还不忘用筷箸夹菜给夏侯都。
不管夏侯都吃不吃,反正父慈子孝的画面是人人都能看见的。
凌烟小筑到底如何没人知道,以不变应万变最好。
免得虚惊一场,没得丢脸。
夏侯都看了看大殿中同人喝酒的闽王,对夏侯永康道:“既然你自信能够处理,那便去处理吧!朕让常德陪着你。”
“儿臣定然不负父皇所望。”
“最后如此。”夏侯都冷着脸道,“你三皇兄一个人被关也挺寂寞的,你去陪他,想来他会开心的。”
并不会。
夏侯永康暗想。
“儿臣一定竭尽所能。”
“去吧!”
看着夏侯永康的沉着的背影,夏侯都露出了慈和的微笑。
见闽王遥遥对他举杯,夏侯都也笑着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