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宴,顾名思义,乃腊八节的群臣宴请。
在这一天,全国各地,声名鹊起的僧侣都会进京朝拜。
宋娇娇还是头一次进宫,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三丈宫闱,白墙青瓦。
汉白玉石台阶前的太和殿,众人有序落座。
长案之上,美酒佳酿,瓜果糕点,一应俱全。
自宋娇娇跟在老侯爷身后进入殿中,立马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那一双双打量的视线,让宋娇娇极其不自在,好似身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她可劲地往老侯爷身后藏啊,藏……
玄家三子看在眼里,以左右两侧收拢,玄烨殿后的姿态,将小家伙围在中间。
“侯爷,您这是掖着什么宝物,不教我等掌掌眼?”
“都听说侯府寻回了个小郡主,这郡主是否是亲生血脉?”
朝臣议论纷纷,充满了好奇。
“是不是亲生,与诸位何干?”玄天戌凛冽的眼风扫过,太和殿骤然寒气森森。
老侯爷似笑非笑,老当益壮的体魄,堂而皇之坐在皇位之下的首位,抱起宋娇娇在怀里。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宋娇娇与投来的目光相接,紧张地捏起粉拳。
“别怕,小丫头,你要学会俯视他们。”老侯爷低声在她耳畔教导,“蓉儿小时候,是敢爬龙椅的。”
嗯……
宋娇娇无声地应,缓缓地挺起腰背。
她不断告诫自己,再也不是夏河郡的野孩子,她是江川侯府的掌上明珠,不能露怯!
气势渐生,小姑娘澄澈的眸子,多了分镇静。
“各位爱卿都领着家眷来,祭天仪式尚早,不如……”
置在高位的古稀男子黄袍加身,懒散地撑着龙椅扶手,撑着鬓角说道。
每年的惯例了,大家自是省的。
“小女双双,献丑了。”
“小儿靖康,为各位大人助助兴。”
能在圣上跟前表现,大家伙儿都踊跃举荐。
有的善舞,有的赋诗,宋娇娇好容易攒足了派头,见着同龄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顿时又成了霜打过的茄子。
叶丞宗在朝堂最末端,靠近门槛。
此时探着头往里看,怎会错过巴结侯府的契机,当太和殿清静下来,他骤然起身道,“侯爷,小郡主乃四小姐之遗孀,当是咏絮之才,清歌梁尘。”
玄烨挑起一侧眉,玉面浮过一瞬杀意。
叶丞宗这个老狐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侯爷正要谢绝,叶舒雨着舞衣站出来,她扬起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宋娇娇,“独自献艺有失乐趣,不如我等各显身手,如何?”
宋娇娇望了望老侯爷,又瞧瞧三个舅舅,苦恼地皱眉。
“娇娇体弱,不便……”玄天戌面无表情地说着。
他话还有半截哽在喉头,好几女娃陆陆续续站出来,“我愿同叶舒雨一起。”
“我也是!”
她们就像事先商量好一般,排排站。
而叶舒雨盯着宋娇娇一瞬不瞬,“小郡主,你莫不是怕了吧!”
她就是要让姨父们看看,这个野丫头一无是处,她才该是江川侯府捧在手心里的金枝玉叶!
叶丞宗也没料到,自己为小郡主搭桥,会被自家丫头搅和。
他着急上火地去揪扯叶舒雨,谁知,皇位之上,九五之尊却哈哈置笑,“倒是有趣!”
这里的千金公子,无不都是各家的心头宝。
年年安排这一出,为的就是活络氛围,好与坏,无伤大雅。
老侯爷脸色沉了又沉,却是有些骑虎难下。
然,娇娇不愿意之事,他就是豁出这张老脸,就是顶撞龙颜,也无所谓!
他就要起身,宋娇娇却双脚及地站起,回敬叶舒雨不怀好意的目光,奶声奶气道,“我不怕!”
宋金仁打她,她不怕,祝杏花骂她,她不怕!
亲手埋葬娘亲,陪同娘亲进京,她也不怕!
献艺而已,她绝不能让外公和舅舅,因她而蒙羞!
叶舒雨可听说了,这野丫头什么都没准备,真是先生说的那般,初生牛犊不怕虎。
当下,她一展舞衣,小大人模样行礼,“陛下,各位大人,小女献丑了!”
丝竹琴音交织,叶舒雨身侧,是三五官宦小姐,她们有的在吹笛,有的在清嗓子打算一展歌喉……
宋娇娇迈开碎步走向中央,玄天戌紧张地牵住了她衣袖。
她看着大舅,挺起了胸脯,“娇娇,可以!”
说罢,她顺走了玄天戌放在案子一侧的短剑。
“可以什么,废物东西。”叶舒雨暗啐了一口,随着音律,莲步移转,轻盈的身姿恍若掌上赵飞燕。
她抬手似摘星,俯身若采莲。
“我记得叶家这闺女是莺歌的徒弟,两岁习舞,曾被莺歌称为天纵奇才?”
“有这等事?莺歌,有在世杨玉环之称的那位?”
惊声四起,大家看叶舒雨多了几分欣赏。
小女娃舞姿动人,岂料,一柄短剑投来。
“舒雨!”
叶丞宗瞧着剑身从面前飞过,剑尖直指叶舒雨,吓出一身冷汗。
叶舒雨回头,也刹那呆滞。
千钧一发,剑刃即将封喉,一个奶团子踏步而来,握着剑柄,回身一转。
她小爪子擎着短剑,长度适中,横扫而过,剑风凌厉。
“怎么会……”
叶舒雨惊得目瞪口呆,这野种,怎会舞剑?
小小的人,目光凌厉,出手果决。
一招一式颇有章法。
坠地百褶裙随着宋娇娇脚下的动作仿若一朵绽开的百合花,淡雅又娇艳,纯洁又凛冽。
叶舒雨被打乱的节奏,焦急之下跳错了拍子,弹琴的孩子傻眼,慌乱下以为自己出了错。
一个乱,各个乱。
纵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公子们,也都是七八岁的年纪,藏不住心中的慌乱。
越乱越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