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江卿虞一个人去冷宫打探,鬼渊长老则留在东宫为她打掩护。
江卿虞是等到子时后出门的。
她试探性的用了一点灵力,发现并没有受到龙气的攻击,于是立刻唤出雪兽球球替她施展隐身天赋。
当
皇宫的地形着实复杂,她索性放弃在宫里绕路前进,直接当着一头的龙气朝着龙气最稀薄的冷宫去。
冷宫内杂草丛生,看上去已经荒废多年。
也是,姜女皇在位四十年间,从未纳过面首,后宫无人,其它宫殿还有人隔三差五的打扫,冷宫却无人问津,可不是就荒废了?
这冷宫确实萧瑟,正值深秋,一地枯黄,破漏的房屋也无人修葺。
到处都是蜘蛛网,一股灰尘味儿,朱红暗沉的大门半开半合。
江卿虞操控着一缕神识进入,宫殿内装潢碎的碎,落地的落地,老鼠窸窸窣窣,察觉到有人入侵,兵荒马乱的四处逃窜。
前殿,后殿,一一察看,并无异样,封印之地不在这里。
心下一沉,江卿虞正要抬脚离开,一股阴风刮过,冷宫的大门倏然紧闭,
而在大门之前,一个红衣似血,披头散发的长舌厉鬼赫然被一条白绫吊挂在那里。
江卿虞无视她,径直离开,才走两步,又折回。
“为何不去投胎?”
此鬼虽是厉鬼,身负怨气,却没有罪孽,证明她生前干净磊落,死后也从未作祟。
既是冷宫中上吊自缢,多半是被上一任皇帝后宫的妃子所诬陷。
红衣厉鬼似乎发现眼前的人能看见她,好奇的从白绫上飘下,顷刻间化作一位妖艳又清纯的女子,一头如瀑的青丝垂在腰际,这是她生前的面貌。
“你看得见本宫?”
江卿虞点了点头,腾蛇只说不能在人面前施展法术,又没说不能在鬼面前施展。
“那你是天师吗?来收本宫的?”
江卿虞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天师,是修士。”
红衣女鬼想了想,问道:“修士?可是话本里会法术还能长生不老的那种?”
乐,这还是个爱看话本的娘娘,凭借她这张脸,还有这爱好,江卿虞已经大概猜出她的死因了。
因为脸好看,深得圣宠,遭人妒忌,被人构陷,打入冷宫,然后没有然后。
面对这样一个女子,江卿虞只耐心的解释道:“我们法术,但不会长生不老,只是寿命比普通人更长而已。”
红衣女鬼哦了一声,应该是听懂了,半晌,她又问:“那你能送我去投胎吗?”
见江卿虞没有恶意,红衣女鬼稍稍放松了些,不再自称本宫。
江卿虞摇了摇头,她不太能,“你不能离开这吗?”
“嗯,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一百五十六年了。”
红衣女鬼望了眼天上圆了又缺,缺了又圆的月亮,惆怅道:“本宫可是芜国建国以来,
芜国是邻国分裂出的一个小国,不过四百多年的历史,皇帝倒是换了好些代。
“你是
秋月高悬,今夜也没收获,反正东宫里有鬼渊长老在,不会出什么乱子,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好,你说,我听。”
红衣女鬼朝江卿虞笑了笑,苍白的脸映衬的她真有几分病西施的模子。
“我名苏黛,紫苏的苏,青黛的黛,本是江南普通的一名采茶女,意外得了圣上青眼,入宫为妾。”
青黛抚了抚自己的面颊,苦笑一声:“可笑老天爷赏赐我一张如此娇艳的皮囊,身份低微,却频得圣宠,还意外怀了孩子,我还当自己真的要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只道宫里的繁华与假意的阿谀让我迷了眼,话本哪有真的?不过是些幻想出来供人差遣的把戏罢了……”
“自以为知己的好姐妹,日日同进同出被我视为妹妹的侍女,还有一群恨不得撕下我的脸,剖开我的腹的疯子,她们是自幼受过教育的贵女,而我不过是一个没有文化,连字也识不得几个的茶女,论心机手段,我简直就是一张白纸,被一群恶狼啃食的体无完肤,最后成了冷宫中
“上吊自缢……”青黛眼角缓缓流下一条血泪,“哪怕在冷宫中吃馊饭,吃草根,我也从未想过要死,因为我的孩子,他还在狼窝里,我怎么敢死?”
“我盼啊盼啊,日盼夜盼,总想着皇上能开恩赦免我出去,只有我出去,才能为我的孩子撑腰,结果赦免的圣旨没来,倒是来了一条白绫,以及一个消息,我怀胎十月,拼着命生下的孩子,早就被人送出了宫,呵呵……”
“姑娘可知是谁送的?”
自问自答,“是皇上,呵呵呵呵呵,是孩子的亲爹啊!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心灰意冷,想着孩子既被送出去,依照后宫那些疯子他也活不下去,终究还是死了心。”
“我这一生,何其悲哀,以为皇宫是我人生的转折,不料,一个火坑而已。”
红衣女鬼也就是苏黛,她微微低着头,一切神色隐没在阴影里。
她是厉鬼,一身的怨气,怎么不恨?
她恨不得杀了皇帝和那些诬陷她的妃子,食他们的血肉,只是她被囚困在这一方天地,出不去,也报不了仇。
自她死的那天起,冷宫再未来过一人。
她长叹一声,仿佛是要将这百年来的怨气都叹出去,“多谢姑娘愿意聆听我这无聊又冗长的故事,夜深了,回去吧……”
江卿虞却并未挪动步子,而是给二师兄鸦隐发了条传音,,她对着苏黛轻轻一笑,道:“我不能送你投胎,不代表别人不能啊!”
“难道像你这样的修士还有很多?”
“我们那个世界有很多,这个世界的话,目前只有五个。”既然答应要送她投胎,江卿虞也就如实回答了问题。
反正也不怕被人偷听了去,她的神识一直散布在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