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金在哭,她丈夫的心情也是时好时坏。
在农村,所有的人都喜欢生儿子,儿子就代表家里的劳动力,儿子多了,说话硬气,没人敢欺负你。
大姐夫也喜欢儿子,但在生了两个儿子后,他也想要一个女儿的,毕竟给儿子娶媳妇的压力也太大了!
此时许多金在抹眼泪,大姐夫则坐在门坎上,正在抽烟,抽的是自己做的那种旱烟。
在赶集时,买上二两便宜些的烟丝,再用纸包上一些烟丝,卷起来后,就是自制的旱烟了。
因为常见大人这么干,他的两个儿子也经常跟人玩卷烟的游戏,他们拿晒干的草,或者是白菜叶子,用刀切碎后,再拿写过字的本子卷起来,粗粗一看,还真像烟。
有时候只是拿着玩,有时候用火柴点燃,学着大人的模样,像模像样的抽起来,至于滋味嘛,嘿嘿,一言难尽了。
许多金把眼泪擦了,她听到小儿子又哭了,于是喊丈夫看看孩子是饿了,还是拉屎拉尿了。
这一胎,许多金遭大罪了!
因为怕被人发现怀了三胎,她一直是躲躲藏藏的,到快要生的时候,又跟一个婶子躲进山里。
那山里有一处山洞,家里的男人已经提前把山洞清理干净,又送去被褥、柴火和小锅子之类的生活用品。
但即使这样,人躲在山里生孩子,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遭受了折磨。
后来发动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许多金的腰背和耻骨那里特别的疼,生完孩子后,依旧疼的厉害,现在都快一个月了,结果她还动弹不了,一动就痛的要命,于是她婆婆就说这次要坐双月子。
也正因为她身体出了问题,所以生下孩子后,家里要照顾她,又要照顾孩子,且村委的人得知他们偷偷生下三胎后,就时不时就要上门说事,喊他们交罚款。
家里的事情太多,也就没有及时通知许多金的几个妹妹了。
高明程和许多美的突然上门,还令他们感到意外。
当看到大姐产后快一个月了,还下不了床,下半身依旧血淋淋的,许多美不由得红了眼眶。
“大姐,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要是知道了,也好早点来看你。”许多美伤感的说道。
她别的没有,给大姐买些补身体的食物和药,还是可以的。
她又问三胎交了罚款没有,家里的钱够不够之类的话。
妹妹来看自己,许多金还是高兴的,她没法起身,只能躺在床上,笑着说道:“你别担心,家里喊了赤脚医生给我看病,说我这病不用治,多休息一阵子,自然就会好起来的。我现在已经能起身了,就是家里人担心我,不肯让我起身。”
“至于罚款,这个是早就准备好的。”
许多金为了不让妹妹担心,满脸的笑容,故意说的轻松。
但许多美哪里不知道她大姐的苦衷,大姐嘴里说婆家很照顾她,但实际上怎么可能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呢。
许多金是五月二十二号生的孩子,在她生孩子前后,就是农村地里最繁忙的时候,她要是身体没出问题,那她还可以带孩子,做家务,但她出了问题,没法下地不说,还没法做家务带孩子,这个时候家里其他的人也顾不上她,能一天准时准点给她饭吃,就已经不错了。
好在她两个儿子已经大些了,尤其是大儿子,今年都八岁了,可以帮忙照顾两个弟弟,还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了。
姐妹俩在屋子里说话,高明程和大姐夫则在外面说话。说的也是有关许多金怀孕生孩子的事。
高明程听了这些细节,心中有些感慨,上辈子他在外面闯荡,没怎么管家里,许多美的几个姐妹,自然就更没管了,他只知道许多金生了三个儿子,但其中遭了什么罪,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知道许多金的腰痛,不会留下太多的后遗症,等身体恢复好了,也就不会再痛了,或许还是痛的,但痛的不明显了。
这次上门,也没特地准备些什么礼品,高明程就从汽车车斗里拿了一百个鸡蛋,又拿了两瓶蜂蜜,这种是用罐头瓶子装的,每瓶大概有两斤左右。
他把这些东西送给大姐夫,大姐夫推辞着不肯要,最后推辞不过,只能收下了。
大姐夫心中感激,满口的感谢。
高明程这边在送东西,许多美那边却是在送钱。
许多美知道大姐家里不容易,这下生了三胎,又得交一笔罚款,于是给了她大姐三百块的红包。
大姐一看她给那么多,也是推辞不肯要,最后许多美说等自己再生孩子了,让大姐再给回来就是。
人情往来就是如此,这三百红包先给许多金,就能缓和她家的情况了,至于之后许多美又生孩子了,就看到时候自家的情况再说给多少了。
许多美他们是下午三点过来的,陪着大姐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又给小外甥换了一回尿片,快五点时,才告辞离开。
大姐夫本来是要陪高明程说话,但他爸喊他去地里做事,高明程也劝大姐夫去忙就是了。
等大姐夫走后,高明程也没闲着,见他们家的柴火杂乱的堆在后面的院子里,于是帮着砍柴码放整齐。
干活时,两个大点的外甥一直围着他,叽叽咕咕的说着话,因为这个姨父出手大方,即使一年见不着几面,两个孩子对高明程和许多美还是很亲近的。
高明程看了眼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不由得说等下次过来,就给他们送两身衣服穿。
大外甥立即说道:“谢谢姨父!姨父,你送大点的衣服,我妈说大点的衣服能多穿两年!”
小外甥也认同的点点头,脏兮兮的脸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和期待。
高明程笑了笑,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为了怕长虱子,两个孩子经常剃光头,不过这会儿已经长出一茬短短的头发了,摸在手心感觉痒痒的。
见两个哥哥说要衣服,小旭旭也跟着说:“我也要!”
高明程却屈指轻轻地弹了他额头一下,笑了笑没说话。
上辈子,他的小旭旭也曾像两个表哥一样,在村里如野草般的生长,但这辈子,因为他的改变,小旭旭的童年已经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了。
说起来,小旭旭穿小的那些衣服,也可以一起送给大姐,刚好可以给刚出生的小表弟穿。
“明程,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许多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这么一个小时,她们姐妹该说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好。”高明程丢下手里的斧头,到一旁去洗手,然后抱着小旭旭上了车,又跟两个外甥道别。
两个外甥眼巴巴的看着他,而他们看小旭旭的眼神,则是满眼的羡慕。
回去的路上,许多美就跟高明程说了一些她大姐的情况,又说下回打算给她大姐买点补品。
对此,高明程并无意见。
原本一路开的好好的,结果路过军岭时,路边樟树下,又有一群人围聚在那里乘凉说话。
他们手边或是拿着锄头,或是挑着水桶,显然是干完活后,大家聚在这里说话解乏。
看到高明程的汽车了,立即有相熟的人把高明程喊住,和他说起了昨天早上的那桩八卦。
高明程下了车,又给大家散了一回烟,然后听了一耳朵的八卦,也就是昨天那件被狗咬事件的后续。
和高明程所猜的差不多,那养狗的人,最后赔了一百块出去,原本泼皮那边咬死要五百块的,但最后养狗的人气急了,竟然当众拿棍子把家里的狗给打死了,把狗往那兄弟两个身上一扔,说狗咬了人,他就把狗打死赔给他们。
这一下子,的确把那兄弟两个镇住了,他们也怕打,但又舍不得钱,于是一番拉扯后,以赔偿兄弟两个一百块钱告终。
“啧啧,我看他们家这辈子都不敢养狗了!其他养狗的人,到了赶集的时候,也得把狗给拴住了,要是再一不小心咬了人,家里的那点钱都不够赔的!”说八卦的人,以这句话结束。
高明程又多给了他一根烟,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车子开出军岭这段路了,高明程才对许多美说道:“都把狗给打死了,竟然还赔了一百块!”
高明程说这话的语气,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
许多美以前常受村里人欺负,对此倒是比较理解,她说道:“还是怕惹事,万一被咬的那个老人非要住在他们家去,他打也没法打,骂也没法骂。”
是的,那泼皮兄弟闹事,还可以打回去,但老人耍赖住在家里,是真的难搞定了。
所谓倚老卖老,就是这样了。
车内,夫妻两个说着八卦,一路回到服装店。
到了服装店,高明程就喊许多美有空后,清理一下库存,把不好卖的那些衣服都找出来送人。
又让许多美把小旭旭穿小的那些衣服找出来,小孩子长得快,一件衣服最多穿两三个月,就穿不住了,因此大部分衣服都比较新。
即使穿不了了,许多美也洗得干干净净的,收在柜子里。
她是想着自己以后再生孩子时,还可以再用。
现在高明程说要把那些衣服送给大姐,她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在服装店吃了晚饭,高明程就带着老婆孩子回自己住的新家那边了,店里的衣服已经空了小半了,进货的事情迫在眉睫,高明程明天就要出门去羊城了。
高明程说道:“我明天要去羊城,这一趟来回至少得四天。等我回来后,再找个时间送你去看大姐。除了家里的那些衣服,你再去给两个孩子买两双塑料凉鞋,我看他们的鞋子也裂开口子了。”
许多美听了这话,心里暖洋洋的。
许多美的妈妈去世的早,她算是三个姐姐带大的,现在她日子过的好,有能力帮衬一下姐妹,她心里是乐意的。
但最让她开心的,还是高明程主动开口说这些话。
第二天一早,高明程吃过早饭后,就带着一车蜂蜜去了肖金峰的运输公司。
肖金峰看到他,热情的招呼他过去吃肉包子,说是他妈刚蒸出来的,味道好的很。
高明程虽然已经吃过一碗米粉和一根油条了,但依旧可以再吃一个肉包子。
高明程吃了一个肉包子,还拿了几个肉包子在路上吃,虽然冷包子的味道不太好,但现在天气热,吃冷包子也没事。
吃包子时,肖金峰说起了上回运煤赔偿的事。
那一趟,他赔了一万块钱出去,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肖金峰心里憋着一股气,很想揍人一顿。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揍,而是托人盯梢,看那个人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坑他的,后来经过调查,才发现那人之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都成功的得到一笔赔偿金。
这下子,肖金峰就火大了,喊了几个兄弟,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人套了麻袋了。
一顿好打后,肖金峰心里才好受些。
因为吃了这个亏,肖金峰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他现在决定要多跟同行沟通,多学一些运输有关的知识,多知道一些防止上当受骗的法子。
他把学来的几个法子分享给高明程,高明程根据后世的一些经验,也说了一些防范的法子,两人说的上头,竟是险些忘记时间了。
眼看都九点了,肖金峰打开一辆卡车的车厢,里面摆着满满一车的蜂蜜,最后面的位置,还空着一块。
这是特意留给高明程的。
范承耀在羊城那边做起了高档蜂蜜礼盒的生意,于是托肖金峰在这边帮他收购蜂蜜,现在正是产蜜的时候,肖金峰正好攒了大半车的蜂蜜了,听说高明程要去一趟羊城,就顺便给他安排上了。
高明程的那些蜂蜜,都在瓶子上做了记号,放在一起也不怕弄错了。
他把自己的蜂蜜搬上车,然后固定好后,将车厢门给关紧了。
他爬上驾驶位,跟肖金峰道别后,脚踩油门,将这辆黄河牌的卡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