囏下楼,结账走人。
到了车站,刚好发车。
高温天气,出门的人真少,车上空荡荡的。
美娟带着华子良,坐在后面的双人座上,拉着他的手,惆怅道:
“子良,你和你大哥,越来越像了。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你大哥。”
“是因为大哥一年多没有消息,你想他了。”
“可能是吧。”
美娟又叹气道:“也可能,是你对我太好,你大哥以前,也是这样心疼我。你以后呀,别对我这么好了,害得我分不清人。”
“噗,嫂子,是你对我太好才对……”
“那行,今晚上回家,开始打你骂你,小皮鞭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好啊,你靠在我身上睡一觉,养好精神,晚上回家揍我吧。”
一路聊着。
下午三点半,到了花溪镇。
华子良带着美娟,在信用社门前取了自己的摩托车,直奔花溪村。
路上妖风阵阵,卷起灰土细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嫂子,我怎么有些心里不安,会不会家里出事了?”
华子良有些忐忑。
“不会的吧,别胡思乱想,开稳一点。”美娟说道。
华子良点点头,继续开车。
“哎呀……”
迎面一阵大风,华子良被沙土迷了眼睛,急忙靠边停车,用手揉眼:“嫂子,我的眼里进沙子了,被迷住了,好痛!”
美娟也慌了:“别怕别怕,揉一揉看看,慢一点。”
华子良点点头,轻轻揉眼。
可是揉了半天,沙子还在眼里。
泪流满面,也没带出来。
“子良转过来,我帮你。”
美娟掰着子良的脑袋,让他扭头。
华子良努力扭过头来,面对美娟。
“你别动,我来帮你……”
美娟翻开子良的上下眼皮,凑过脸去,用自己的舌头,在眼眶里轻轻卷过。
“嫂子,你在……干嘛?”华子良害羞。
“帮你把沙子舔出来啊,孩子迷了眼,家乡的老一辈都是这样处理的!”
美娟解释一下,继续处理。
果然有效。
大概一分钟后,华子良的眼睛不痛了:“行了嫂子,应该没事了,我再看看。”
美娟点点头,也看着子良的眼睛。
子良又擦擦眼,感觉好多了,回头笑道:
“谢谢嫂子,就是……太不好意思了,弄得好像亲嘴一样,被人看见,就说不清了。”
“呸。”美娟红着脸,掐了华子良一把:
“在旅馆里咬我的时候,你咋不说不好意思?等我下次迷了眼,也叫你这么帮我,不好意思也不行。反正你这坏蛋,跟我越来越没分寸。”
“一言为定,这是嫂子教我的偏方,我一定记得。”
华子良再次上路,带着美娟飞驰而去。
一进村。
就感觉气氛古怪。
特别是家门前,来了好多人。
一组的乡亲,几乎都在!
“子良回来了!”
武大呆坐在大树下抽烟,看见华子良,蹭地站起来,挥手大叫:“铁蛋阿娇,给我把子良抱住!”
铁蛋阿娇双双扑来,左右抱住了华子良。
“喂,你们干什么!”
华子良吃惊,瞪眼问道。
美娟也意识到了不对,跳下车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在我家门前?”
“没什么……给我抱紧他,别放手!”
武大呆上前,苦笑道:“别冲动,子良别冲动……还有美娟,你也千万别生气,别伤心……”
“囡囡!”
听闻此言,美娟魂不附体,一声大叫,向屋里冲去。
“美娟,子良——!”
华招娣华带娣抱着囡囡,衣衫不整,从家里迎来,坐地嚎啕大哭:“咱家被人砸了屎罐子了,是刁德霞刁德兰这两个老泼妇!”
美娟一把夺过囡囡,看见女儿没事,这才放心。
抬头向屋里一看。
堂屋里,一片狼藉,还臭烘烘的。
玻璃匾额的中堂画,被砸得稀巴烂。
粉白的墙壁上,香案上,八仙桌上,都是黑乎乎的粪水痕迹……
地上还有许多陶土罐子的碎片。
眼前的场景告诉美娟,千真万确,家里被人砸了屎罐子了!
“老妈,老妈怎么样?”
美娟抱着囡囡,也跌坐在地,眼泪流了出来。
“老妈气得昏了过去,照菊、照菊把她酒醒了,现在没事……”
华招娣抹眼泪大哭,手指二组的方向:
“子良你不要饶了他们一家子,去杀了他们全家,杀光为止,一个都不要留!”
武大呆吓一跳,瞪眼喝道:“招娣你别乱说话,杀了人,子良也得死!”
那边,铁蛋和阿娇抱着子良,死不放手。
柳佳云唐小荷等人,都拉着华子良的手:“子良,你要冷静啊!”
“你们放手,我不去杀人,就看看家里什么样子……”
华子良有气无力。
大家不敢放手,带着子良进了屋。
华子良看着堂屋里的遍地污渍,深深叹气。
乡下人开玩笑,经常说,砸你家屎罐子。
但是真的这么做了,就是死仇!
因为大家认为,屎罐子会带来极大的晦气,向上连累父母祖宗,向下殃及子孙万代!
华带娣扑过来,扯着华子良的裤脚:
“子良,刁德霞刁德兰,脱了衣服在我家门前打滚,还砸了四个屎罐子。这个仇不报,我们以后就别在花溪村住下去了!”
“二姐,我知道,都别哭了。”
华子良擦了擦眼泪:“你们去后面,照顾老妈和囡囡,这个事我会处理。”
美娟抱着囡囡站起,拉着大姐二姐去了后院。
又看了医疗室。
还好,屎罐子只是砸了堂屋,医疗室没有受到波及。
武大呆按住华子良,低声下气:“子良,找老严抓人吧,把刁德霞姐妹抓去关起来。然后,跟她要钱赔偿,我支持你!”
乡亲们也纷纷附和:“是啊子良,拼命不值得,报警抓人吧。”
“行,你们放开我,我绝对不会去找葫芦娃兄弟拼命。”
华子良很平静,甚至还在微笑:
“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赌咒——我华子良,绝对不会去二组玩命,如果因为这事,我跨进二组一步,我就是我嫂子生的、姐姐养的!”
如此赌咒,乡亲们这才放心,放开了华子良。
武大呆给华子良点上香烟,再次劝慰:
“现在讲法治了,子良你放心,这个事,我一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华子良吸了一口烟,摇头道:
“算了,几个屎罐子而已,又没伤到人。我就不信了,还真的能给我带来晦气。”
乡亲们都很意外,纷纷点头:
“对,子良读过书的人,看得开。什么屎罐子带来晦气,都是乡下人的说法。”
华子良又是一笑,进了房,拿出数码相机,咔咔咔地给堂屋拍照。
然后招呼一边发呆的照菊:
“照菊,你和柳嫂子,帮我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一下。再用艾叶熏一熏,这臭烘烘的,怎么住人?”
乡亲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地打扫卫生,洒水拖地。
华子良去后面,看望了老妈,又安慰嫂子和两个姐姐。
今天,华招娣华带娣也吃亏了,身上的衣服都被撕了,还被抓破脸。
武大呆跟了过来,说道:
“午饭前,葫芦娃兄弟子侄,就放回来了。我本以为他们会害怕,会感谢你的大度。却不想,刁德霞姐妹俩觉得昨天吃了亏,又来砸屎罐子。”
华子良点头:
“我明白,葫芦娃兄弟,一定要做花溪村的老大,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们的地位。”
武大呆叹气:“是的,胡老三还说了,年底换届,他要做村长,叫我滚下去。以后的花溪村,就是葫芦娃兄弟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