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后山时,蛊王正坐在屋内喝茶,旁边烧着一盆炭火。
他年纪大了,早上醒得很早,起来后也不吃饭,喝两杯茶水就饱了。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脸色如常,眼中却露出笑意,头也未回就开口:“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是不是又想着偷懒了?”
没有听见如往常一样回嘴的声音,蛊王回头瞧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唐九离一身素白衣裳站在门口,他身材颀长,脸上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蛊王觉得他似乎心情不错。
他一愣,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蛊王眼神越过唐九离瞅了一眼后面的如意,见她脸上都是抑郁不住的开心,扁了扁嘴:“进来,不知道我老人家怕冷吗?”
如意只好推着唐九离走进门来,顺手关上了门。
“师父,我哥哥回来了,特地来见见您。”
如意拉着唐九离走到蛊王面前,高兴地跟他说道。
唐九离一改往日冷淡的态度,朝着蛊王抱拳深深鞠躬:“三叔公,多谢您这些日子照顾她。”
蛊王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然后开口道:“哟,难得你还叫我一声三叔公,我记得你初次见我时直喊我臭老头呢!”
他目光扫过如意,自己倒是沾了这丫头的光了。
看来这徒弟倒是没收错。
听到这话,唐九离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抿了抿唇,“那时候是我不懂事,还希望三叔公不要怪罪。”
蛊王冷哼了几声,嘀咕道:“我若是怪你,早先就不会答应救这丫头。”
“师父,你在说什么?”
如意见他们俩一见面就争起来了,赶忙过来打圆场,“师父,你就别怪哥哥了,他刚回来的时候不还是个孩子嘛,那时候他刚刚丧母,定然心情也不好,难免会说错话,不如咱们就大度一点,不跟他一般见识,可好?”
蛊王瞪了她一眼:“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嘻嘻,您当然不是小气的人,宁可大方了,来来来,哥哥快坐下陪师傅说说话,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马上就好。”
说着话,她熟门熟路推开门去了小厨房,自打她知道师父不爱吃早饭之后,她便每日拎着自己的早饭来跟蛊王一起吃。
有时候厨房送来的早饭不合胃口,如意便亲自下厨,煮几碗面带着清欢一起吃。
开始时,蛊王死活不肯吃,他几十年的都习惯了不吃早饭,根本没胃口。
过了几天,瞧着如意每日在他面前吃得津津有味,他也慢慢开始跟着吃点。
现在早上不吃点什么他反而不习惯。
摇了摇头,蛊王自嘲地笑笑,等他们走了之后只怕要花些时间来慢慢适应了。
他扫了一眼面前的小子,突然心底升起一抹怒意,自己好不容易在临死前收了个徒弟,自己一身的本事还没交给她呢,他急着回来做什么。
不由得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怒气:“京城的事儿都办完了?”
唐九离淡淡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嗯,都办完了。”
不用问都知道,那个老小子定是没有好下场。
如此倒也算是给佳佳报了仇了。
蛊王眼珠子一转:“你就不想着把你娘带回来?那荒郊野外的,你就不担心你娘一个人太孤单么?带她回来葬在你外祖母身旁多好。”
这样一来一回,途中又是几个月,他再抓紧点时间,定能把那榆木脑袋的丫头教会。
如此想着,蛊王拿着期待的眼神瞧向唐九离。
但是后者却无动于衷,他小时候是在山上长大的,但是那时候的记忆早已经淡去。
娘死后他跟着舅舅回到小唐山,那时候舅母当家,见他回来也不热情,甚至二表哥还带着表妹处处欺负他。
那时候他不懂,后来也就慢慢想明白了,只怕都是舅母的意思。
舅母并不欢迎他回来,或者说整个唐家,除了舅舅没有人欢迎他回来。
家族中的叔伯们嫌弃他娘丢人现眼,连带着也不喜欢他,觉得他是唐家的耻辱。
伯娘婶子们则是不准家里的孩子跟他玩,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就怕他带坏了他们。
所以后来,虽然舅舅经常传信让他回来,他始终只肯过年的时候回来一两天,也算是心里还想着这个舅舅。
所以,他对唐家并没有什么感情,也并不想让娘久居此处。
娘去世前就已经说过,她死后不想回来,自从在这里遇见冯千沥之后,她的人生全是阴霾。
作为儿子,又怎会不顾娘的遗愿,非要把她带回她所谓的家人身旁?
但他也知道三叔公并无恶意,可以说他是真心为娘好,才会说这些话。
“我娘现在安葬的那块地方是她亲自选的,当年她身子日渐不好,却还是硬撑着带我上山,指着那块地说这一大块地她都买下来了,以后她走了就葬在这儿就成。”
唐九离眉头皱着,想到那时候他们母子有多难熬。
村里的人见他们家只剩下个孩子,便不顾已经立下的契约,竟合起伙来反悔,想阻止他为娘下葬。
幸好舅舅及时赶到,才免去了娘死后的不安宁。
对舅舅,他是感激的。
但,这些年自己也为舅舅办了不少的事儿,每年自己回来时,都被舅舅拉着去四处跟当地官员吃饭喝酒。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是谁会不知道他的名头,便是他什么都不做,哪还有人敢为难堂堂东厂督公的舅舅?
这份情也差不多还完了。
他心里想着抬眼瞧着蛊王,扬唇道:“三叔公,要不然你跟我去我娘住的那个村子瞧瞧,省得你不放心。”
“风景真的很好,虽然村子里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但大多数村民都是淳朴善良的,你去了也定会喜欢。”
蛊王:“……”
他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只怕还没到那儿,一身骨头只怕都要被颠散了。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蛊王摆了摆手:“不挪就不挪,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如意端着两只大碗进门时,刚好听见了这一句,随口一问:“挪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