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伯也抹了抹眼泪：“是啊，倒是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哎，到底是我们柳家做错了什么事啊！”
五叔九叔也流露出难过的表情。
柳夫人见他们真心为丈夫难过反倒有些心软了，她拿起帕子抹了抹泪：“叔伯们也别太伤心了，夫君已经去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给他选个好些的墓地，让他能得到安息。”
二伯叹了口气：“长林媳妇，我们也不是故意要与你为难，这真的是长林自己的要求，你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老家伙吧，总不能让我们言而无信，若是答应他的没做到，那我们有何颜面下去见他？”
柳夫人沉默着不说话，二伯说得也有道理，可是要让她死后都要与丈夫遥遥相隔，她也接受不了。
见气氛又尴尬下来，如意想了想开口道：“那可以把一旁的枫树砍掉些吗？”
九叔微微皱眉瞧了如意一眼，声音稍稍带了些冷意：“山上的枫树都是我们爷爷亲手种下的，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岂能说砍就砍？”
“是啊，不能砍，这些枫树会保佑我们柳家子孙平安，不能砍了。”五叔也开口道。
见他们寸步不让，柳夫人颓败地垂下头，时间已经不早了，若是还一直在纠结此事的话，只怕就会耽误丈夫下葬的时辰。
她只能退一步，大不了死后埋在丈夫旁边，离得近一点也好。
这样想着她鼻头一酸，眨了眨眼将泪水憋了回去。
起身刚想开口，就听见如意问道：“那山上所有的枫树都是老祖宗亲手种下的吗？”
柳夫人眼睛一亮，对啊，那山上几万棵树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种的。
四伯犹豫了下，“那倒不是，年岁最大长得最为粗壮的树便是我爷爷种的，其他稍细的树木，是我们家族子弟每年春天去种的，若是把细一些的树木砍了也不是不行......”
“四哥。”九叔及时打断他的话，“便是新种的也不能砍，这些都是我们柳家人这些年的心血，我不同意砍掉，况且，若是砍去了这些树木，我怕祖宗怪罪下来，祸及子孙就不好了。”
柳夫人瞧着九叔，心里明白这是为了先前为了他小孙子的事儿记仇呢。
九叔一生碌碌无为，一生也就帮着柳老爷子打理庶务。
生的儿子也没什么上进的，好不容易大儿子生的小孙子读书用功，得到夫子多次夸赞，赞他是状元之资。
九叔便动了心思亲自教导小孙子读书，后来又怕自己耽误了他，便想让柳长林亲自教导。
谁都知道柳长林学识极好，若是有他手把手教导，那孩子想没有出息都难。
柳长林自是没有功夫去亲自教导一个垂髫小儿，他提出送那孩子去书院读书，书院的夫子都是全国最好的，又是柳大人亲自送去，别人也不敢怠慢。
于是便由柳夫人去同九叔的儿媳妇说了，等到此话传到九叔耳朵里时，他便觉得这个侄儿瞧不起自己，也顺便将柳夫人恨上了。
柳夫人想到此处，明白若是不能让九叔松口，只怕今日这事还得耽搁功夫。
她起身走到九叔面前福了福：“九叔，您为我们柳家子孙考虑我理解，不如您看这样行不行？”
“听闻先前国子监司业沈大人想收个学生亲自教导，若是族里有那些上进的孩子，我倒是可以舍下这张老脸去为他们寻一条门路。”
九叔一听心中狂喜，但是面上还是尽力掩饰着。
虽然柳长林没了，但是柳夫人还是一品诰命夫人，多少还有些颜面，若是有她去说，指不定自己的小孙子还真有可能被沈大人收下。
放眼望去，整个柳家有哪个孩子能比他孙子读书更好的？
沈大人虽然屈居柳长林之下，但是学识很厉害，再者说现在柳长林一死，说不定他的官位也该升一升了。
他看了其他几位兄长几眼，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故作大方道：“既然侄儿媳妇这样说，那我就没什么意见了，我也都是为了家族好。”
大家心里都明白他的小九九，但是也无人拆穿他。
柳夫人见他总算松口，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看向其他几人：“若是各位叔伯没有其他意见的话，我现在就命人去砍树。”
眼珠子四周瞧了一圈，见无人反对，柳夫人这才急忙起身朝门外走去，如意跟在她身后。
这一屋子的心思如意是不知道，但是她在一旁也看得明白，说白了就是舅母肯答应为他们谋福利，才换来了他们同意砍树。
柳夫人仔细吩咐了管家之后，便带着如意回到了灵堂。
由于现在是特殊时期，几乎没有人会来吊唁，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来到灵堂，柳夫人挥退了丫鬟婆子，只留自己跟如意在这里陪着丈夫。
“如意你知道吗？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你舅舅便同我说要好好跟妹妹相处，若是能哄得妹妹高兴了，公婆自会善待于我。”
柳夫人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脸上露出淡淡笑意：“那时我还以为你娘是个难相处的小姑子呢，我在闺中时也时常看些话本子，里头的婆婆小姑子都是恶人，我便以为你娘也是那刁蛮的小姑子。”
“那时我便心存忐忑地问你舅舅，你妹妹很性子很刁蛮么？他也不说是或不是，只是说等我见了自然会知道，听他这样一说，我心里更是没底了。”
舅母沉浸在回忆中，忍不住笑了出来：“第二天见到你娘后，我便知道你舅舅是故意吓唬我呢，回去后我整整一天都未理他。”
“你舅舅跟你娘都待我极好，偶尔你外祖母想要给我立规矩时，你娘便去找她撒娇，说若是她日后嫁人了被婆婆立规矩，问你外祖母会不会心疼。”
柳夫人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你娘为我挡去了婆媳矛盾，却拯救不了自己，她当时嫁去许家，多少人为她惋惜，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外祖父决定的事儿没人能改变。”
如意拍了拍舅母的后背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