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安哪里见过这样混乱的场面,更是没有见过江老爹这样的人,他想拦着二人,可根本没有插手的空隙。
江老爹的戏演得足,若说江华真有像他爹的地方,恐怕也就是这里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看似憨厚老实的本分人,却总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拉扯不过,江君棠只好作罢,她威胁着江老爹,“可不敢跟人家要东西,欠人家的人情,咱还不起!”
见女儿这般,江老爹还以为是女儿嫌弃他丢人,于是更加变本加厉。
进入屋子后,江老爹撂下一句话,“俺就要五百块钱,辛辛苦苦养活你这么大,现在发财了,不认亲老子了?呸!门儿都没有!”
江君棠想上前阻拦父亲,可她没想到这时陈裕安却来了句:“没问题。”
这可不是顺口一答的事儿。
这一答应,可是整整五百块钱,江君棠真是怀疑陈裕安脑子里裹了二斤棉花。
江老爹一听,立刻高兴地拍拍大腿,“那俺甚时候来取?不是俺急,家里的黄牛病倒了,黄牛不干俺得干,俺得拿这钱,去买个牛。”
“爹,您就别闹了行不!”
“你这死丫,老子这么些年白养你了,不是老子,你早死了你!”
江老爹已经被激怒,口不择言地谩骂着,最后甚至还抓过了碗筷往地上砸了个稀碎。
陈裕安想把江君棠推进里屋,江老爹红了眼,作势要跟过来,却被那几个士兵牢牢挡住,江君棠被带进去,情绪一时失控,双手深深插进头发之中。
这一家子把妥协当做借口,可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妥协过,每次做让步的都是她。
江君棠酸了鼻,在那个家里,每个人都不把她当人,可每个人都想着能从她身上刮点儿油水下来,前几天是江华,今天又是江老爹,后天呢?又会是谁。
她不知道,脸上泛着苦涩的笑。
陈裕安安顿她待在屋子里别出去,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打发走了江老爹,等到江君棠再次出去的时候,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清扫干净。
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坐在椅子上。
袖子挽起至小臂,健壮的手臂看起来就很有力,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甚至血管都能够看得清晰。衬衫贴在他的身上,他坐得笔直,腹部隐隐约约的线条看得她脸热心跳。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陈裕安的眸子立刻转了过来,在炽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晰。
他笑笑,“不用担心,你爹他走了。”
江君棠轻轻点头,把自己开店剩余的积蓄一同放在桌子上,“你先拿着这些,不够的我以后再补,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先打个欠条给你!”
“你这是干什么?”
陈裕安有些诧异,“这是你应急的积蓄,你给我了你怎么活?”
“我还有的。”
江君棠自然明白陈裕安是怎么打发的江老爹,无非是用钱,她知道陈裕安很富裕,这点钱对他来讲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但她坚决不能再欠人家的人情。
可陈裕安也很坚决,“这钱我不能收,你一个人在城里,终归得留些应急金。”
“老用你的算怎么回事,拿着!”
江君棠又把钱塞了回去,她的倔他是领教过的,只不过换上这个身份,她不愿意卸下防备罢了。
不愿意对陈裕安卸下防备,陈裕安只好收下。
陈裕安走后,屋子里重新回归沉寂,江君棠关门回家,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
不知道小波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几天她时常在想,如果小波不跟他亲爸亲妈走的话,她或许真能把小波带到身边很久很久。
但每个人终究是念着家的,小波也一样。
北方的深秋已经很冷了,江君棠躺在床上都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呼呼。
她就把被子的四个角掖了掖,昏昏沉沉的睡去。
江君棠实在太累,累得这一晚没有醒来过,再次睁开眼时,偌大的太阳已经照射进来,起来简单收拾了下屋子准备去店里。
任飞蹲在店门口,正抽着一支烟。
看样子已经来了很久,江君棠想着,张口招呼:“任警官!”
“你怎么才来啊?”
任飞靠在门上等待江君棠开门,今天没穿制服,穿了个大棉袄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与这季节不仅不搭,还颇像街上的叫花子。
江君棠笑他,“你这是怎么了,大棉袄都翻出来了,提前过上了冬?”
“别提了!”
任飞打了个哈欠,眼圈青黑,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师父昨天晚上带我出警,蹲了四个来点儿,愣是连个鬼都没等来。”
“那你这是咋回事儿?”
江君棠细心发现,他的脸上有两个红色的大包,凸出来一片。
“被蚊子咬的呗!我就不明白了,这都快入冬了怎么还有蚊子啊!”
任飞气地直摇头。
江君棠瞧了瞧他,忍俊不禁,“还没吃饭吧?等着,我去做碗面给你!”
“少放葱啊!”
任飞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黯然无光,等到江君棠做好面出来的时候,他早就一头栽桌子上睡着了。
不一会儿,从外面来了一个男人。
穿着土黄色皮夹克,嘴里还叼着根烟,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可江君棠认得出来,这是任飞的师父魏建国,上次在派出所的时候就见过面了。
魏建国进了店后环顾四周,找到任飞坐的那个位置坐在了对面,见桌上放着一碗热汤面,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师父?”吃的声音惊醒了任飞,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闻着味儿醒的?”
魏建国往嘴里塞着面条,还向江君棠要了瓣儿大蒜,“我说你小子怎么又跑了,合着偷跑来这儿吃面条来了是吧?”
“这,我……”
任飞偷偷嘟囔,“也没吃上啊,不都让你吃了么?”
魏建国提起筷子就打,“犟嘴?”
“不敢不敢!”任飞换了副笑容,嘿嘿一乐,随手拿起一瓣蒜帮他剥了起来,“师父,怎么样?盯到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