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的声音犹如一个定时炸弹,在江君棠的耳边倏地炸开来。
江君棠很意外,她从没想到在小波的眼中,自己已经爱钱爱到这样的地步。
“我愿意跟你们回去!”
小波当着众人,斩钉截铁地说出这样一句,江君棠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孩能说出口的话,还是一个被她养了那么久的小孩。
真是个小白眼狼!
江君棠笑骂着,瞒不住的,却是心里的空空荡荡。她站在门口与小波道别,可那孩子却连个再见都不说一句。
任飞只能安慰她说小孩子不懂事。
小波走后,家里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每当有敲门声时,江君棠都会爬起来去看是不是小波回来了。
可每次都是任飞,再就是陈裕安。
这两个人好像在她家安上了警戒线,每隔一段时间就派一个人来看看,确认她安全在家后才肯放心。
这一天陈裕安来,江君棠突然想起孟亚娟拜托她的事情,眼看着就要到年底,她怕再不说,孟亚娟就真的要被他遗忘在城里了。
“听说,你明年要去海岛上工作了?”
江君棠尽量装作不经意,但飘忽不定的眼神还是被陈裕安给轻易捕捉到。
“怎么了?”
他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江君棠看他这副模样,突然有些心神不宁,猜想着陈裕安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
但她觉得自己不能露出破绽,就算是知道了又怎样,反正在乎他死活的又不是自己。
江君棠就继续说:“那亚娟也跟着你过去吗?我也是听说,你要跟亚娟年后结婚了。”
陈裕安如实回答:“她嘛,看她的意思,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待在这里,结婚的事儿你听谁说的,现在我自己都还不清楚,你倒是先知道了?”
“啊,我……”
江君棠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实则陈裕安也知道是孟亚娟告诉她的,今天她说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肯定也是孟亚娟的意思。
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其实在上学的时候,家里面就为他铺好了以后的路,包括进部队,也都是父亲的意思。
他的父亲是一县之书记,在这个屁大点的地方只手遮天,另外半个天,是他二爸,也就是任飞的继父遮着的。
自陈裕安进入部队,当上团长以后,孟家就很看好这个未来的女婿,孟父撺掇着自己的女儿孟亚娟去跟陈裕安相处,为的是啥?
为的就是某天二人能够结婚,然后等到陈裕安再被调进省里,让自己的闺女过上好日子。
可,天不遂人愿。
海岛上严缺战士,组织最看重的,最满意的就是陈裕安,派他过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这么一调动,却惹怒了孟父。
那日他回家时,偶然听到了孟父与自己父亲的对话,大体意思就是害怕陈裕安被调过去之后调不回来,以影响自己女儿的后半生。
陈裕安这才做出了退婚的决定。
他本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尤其是在面对感情的问题上,面对孟亚娟的热情追求,陈裕安无法回应也不能回应。
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够给孟亚娟所想要的那种生活。
江君棠见他再次沉默了下来,也便不再追问,她想她或许已经有了一份可以交差的答案。
晚上七点,孟亚娟如约抵达了店里。
已进入了深秋,傍晚的天气或多或少的会带些寒意,孟亚娟开门时带进来一阵子冷气。
“君棠姐,他怎么说?”
孟亚娟的脸被冻得通红,连帽子都来不及脱,就忙扯着江君棠坐下询问,“裕安哥有没有说?他是怎么说的?君棠姐!”
“先喝口热水吧。”
江君棠拿了杯子来,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暖手,可孟亚娟直接抓住了她将要倒水的胳膊。
“是不是,他没同意?”
“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都要急死了!”
江君棠的手一抖,默了不久,还是把那杯水倒满,“他只说,去海岛是组织上的意见。”
“那我呢?他有没有说跟我的事儿,要怎么办?”
江君棠摇头:“他没有说。”
孟亚娟眼中顿时划过一阵失望,但立刻又重新燃起火光,“那他就没说点别的?比如,让我跟着一起去?”
“亚娟,你先不要激动……”
“你要叫我怎么不激动?”
孟亚娟坐回凳子上去,满眼落寞,“君棠姐你不知道的,我父亲不会答应我跟他一起走的,他前脚一走,我或许后脚就要随便嫁给某个军官了。”
“你知道翠翠吗?路啸的老婆,你知道吗,君棠姐,她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君棠如雷贯耳。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一遍:“你说翠翠,她,她怎么了?”
孟亚娟苦笑着摇摇头,“被路啸那样折腾,哪里还能活得下去,昨儿任飞在江里捞出具女尸,是翠翠。”
江君棠只感觉天旋地转。
明明不久前,翠翠还是一个穿着蓝色小碎花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姑娘,那会儿她们沿着水泥管逃到河边的时候,还在憧憬着进城以后的生活。
可现在,她怎么就说死就死了呢?
孟亚娟走后,江君棠一个人在店里坐了很久,直至凌晨的阳光落进来时,她才发觉,自己在这里竟然整整坐了一夜,她的腰已经疼得直不起来。
可尽管是这样,她一想起翠翠,就控制不住的心跳骤停。
快天亮了,江君棠只好起来生火煮粉,坐在板凳上,一只手捶着困乏的腰。
隐约间听到门外有客人进来,她头都不抬地招呼道:“欢迎欢迎,要吃点啥,我现给你们煮!”
可等了半天,她都没听到回应。
江君棠有些纳闷,于是抬头看去,却在门口看见一个熟悉又苍老的人影,“爹!你咋来了?”
“你这死丫,俺终于找到你了!”
江老爹拖着因为干活儿而受伤的腿走进了店里,江君棠往后面看去,好在,这次江华没有跟来。
她扶着江老爹在店里坐了下来,“爹,家里出啥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