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的事儿很快张罗起来,江君棠这几天都不出摊了,张罗着把能搬的东西搬进店里面去,孟亚娟还帮着联系了一批桌椅板凳,约定好今天送过来。
清早起来,江君棠安顿小波去学校,然后再计划去收拾店铺,待那一批桌椅板凳送过来时,她也刚好过去接,待她到了店铺时,却发现陈裕安已经早一步到了那里。
今天他倒是不穿军装了,换了身运动衣裳,让江君棠从远处看去,差点没认出来。
“陈团长?你怎么在这儿?”
江君棠有些惊讶,她想自己也没有告诉陈裕安自己开店的事情,他消息果然灵通。
陈裕安放下将要搬进去的椅子,“东西都搬进去了,店里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
江君棠往店里看了一眼,见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正打了盆水擦桌子抹凳子,是孟亚娟。这就不奇怪了,陈裕安跟孟亚娟是熟识,自己的这点事,怎么能瞒得过手眼通天的陈裕安。
最近的这些事情,她已经很麻烦孟亚娟了,江君棠不愿再欠陈裕安的人情。
她进入店内,孟亚娟带了几分喜悦道:“君棠姐,你看!这店面收拾好了多亮堂啊!”
“是啊,多亮堂!”江君棠看着干干净净的店铺,不禁开始憧憬起未来的生活,谁能想到,不久前她还是在村子里疯疯癫癫的傻妞儿。
然而现在,她却要成为这家店铺的老板了。
一想到这些,江君棠就说不出的高兴,比之前谈成一笔生意还高兴。
“大清早我就过来了,知道你是送小波去学校了,刚好路上碰见裕安哥,他一听你要开店,吵着要跟我一起过来,这么多的桌椅板凳,可都是他一个人弄进来的!”
“是嘛,这么多桌椅板凳,真是辛苦他了。”
江君棠朝外头看了一眼,与陈裕安的目光相对,他的目光坚毅而深邃。
她不明白陈裕安对她的帮助源于什么,或许是秦刚子的关系,亦或者,是对于她的怜悯?
江君棠想起那次在秦刚子家里的见面,那时的他对于秦刚子,对于秦刚子一家,兴许也是这样的。
大抵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之心罢了。
江君棠把陈裕安请进屋里,为二人做了两碗米粉。端上来时孟亚娟眉头稍皱,接而拿起筷子,把粉最上面的香菜挑了出来,推给陈裕安。
“陈团长不喜欢吃香菜啊。”江君棠看着她这一细小的举动,猜测道,同时她也察觉到了气氛尴尬,想着说句话缓解缓解气氛。
还没等陈裕安说话,孟亚娟就先开口:“他过敏,从小就是这样,每次裕安哥去我家里吃饭,我妈妈都不会买香菜来放的,而且君棠姐,他平常也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这样啊。”
江君棠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余,便急着要逃离:“应该先问问你们的忌口,一忙就给忘了,这样吧!我去再给陈团长下碗面条吧!”
“不用麻烦了。”
陈裕安起身要走,他说话总是简短,仿佛多说一句就会要了他的命。
江君棠望着座位一空,陈裕安起身离去。
孟亚娟追至门口,直至盯着陈裕安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才恋恋不舍地返回来。
“没关系,他无福消受,那就我们吃。”孟亚娟眉眼弯弯,笑着说道。
与陈裕安见面的次数已经不算少了,虽然江君棠不很喜欢这个总是打量别人的男人,可他的的确确帮助过她不少,她感激却也不安。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送走孟亚娟后,江君棠开始拾掇这家店面,从前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底下的人把活儿干完,而现在,一切都要她亲力亲为。
江君棠第一次感觉到底层的不容易。
仅是收拾店面,就让她精疲力尽,到了晚上,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这天回家,江君棠在家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隔几个月不见的翠翠,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有了刚来这里的迷茫,俨然军官太太的做派。
她脱掉了做姑娘时候常穿的碎花衫子,像城里人一样穿着一件做工精细的西装外套,沉稳的灰棕色,衬得翠翠一点儿都不像翠翠。
她与路啸出门办事,路过这里,她想着进来看看君棠。
江君棠进屋为她倒了水喝,“你怎么样?你的丈夫,待你怎么样?”
翠翠没说话,只是默默将衣袖掀起来,胳膊上满是一道道青紫的伤痕,仅是碰上去,就疼得直抽冷气。
“他打的?”
江君棠轻轻触碰,翠翠温温热热的眼泪随即落在了她的手背,她用微乎极微的声音说:“疼……”
“这个姓路的王八蛋!连自己媳妇儿都打,部队就培养出来这样的士兵吗?”
翠翠冰凉的手覆在君棠的手背上,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君棠,我想回去了。”
“回哪儿?”
“回我们的村子里,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翠翠噙着眼泪抽泣说。
君棠想来其实那样也好,至少不用在这里过这种担惊受怕挨打的日子了,她问翠翠:“他让你回去吗?”
“逃吧!”
翠翠抬起泪汪汪的眼泪,一字一顿地说道,如同当初她们二人在小溪边的语气,认真而坚定。
逃?往哪儿逃?
江君棠不由得在心底发出这样的疑问。
军队戒备森严,路啸再不济也有辆车,四个轮子总比两条腿跑得快,若是逃回村子,她还是会被找回去,像上次那样。
翠翠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落,直至院子外响起汽车的喇叭声。
屋子里顿时安静,翠翠知道,是路啸来了,她急忙用袖子抹干眼泪,将这些天的委屈苦楚咽进肚子里面去。
可当汽车上的人下来时,翠翠看清了不是她的丈夫,而是陈裕安。
翠翠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可江君棠的心又吊起来了,她望着窗外,双手攥着围裙,仿佛下一秒就要掐出水来。
这个时候,陈裕安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