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磨刀霍霍,李东阳却是羞愧难当。
“我愿意做证人”,李东阳打破了这种单方面屠杀的血腥气氛,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认真地对着二人说道。
李东阳摩挲了一下自己左手原本长着胎记的地方。
“我可以当人证,证明顾均安在科考之前便知晓了题目,还提前与我一同商讨了。”
“并且他之后的写的文章,也都经过我润笔修改……可是……我不知道我的话,有没有人相信。”
“毕竟我都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李东阳。”
顾甚微瞥了韩时宴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气,李东阳愿意是关键证人,他乐意开口那是再好不过了。
“你不用担心,只需要到时候在公堂之上说清楚你所知晓的事情即可。其他的事情,不是还有我同韩时宴么?若是连怎么证明你是李东阳都做不到,那我们还查什么案子。”
她说着,眸光一动,沉吟了片刻又道,“你可听闻过远山图?”
李东阳满眼都是震惊之色,连他脸上那恐怖的伤疤仿佛都在说,“竟然有人不知道远山图么?怎么可能!”
顾甚微深吸了一口气,很好!她的手又痒了!
这是来一个杀一个,面前站两个她要砍一双啊!
李东阳感觉到了杀气,他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朝着韩时宴的方向挪了挪,“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大雍的读书人很多都知晓,天子喜欢欧松的画。”
“上行下仿,不管是真欣赏还是假喜欢,这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欧松的画很有研究。”
“我来汴京之前,恩师特意给我上过这么一堂课。他老人家在课上就提过这副远山图,说是欧松有一日登高望远,瞧见远处山巅仙乐飘飘,似人间仙境。”
“他着急下山,然后再又上山,企图结下仙缘,却是不想他从东山看,仙山在远处的西山。他从西山看,仙山在东山。感叹之余,欧松便画下了这么一副远山图。”
“远山图虽然不是他最出名的画,但是却是欧松最大的一幅画。”
李东阳说起这些,眼中满是神采。
顾甚微几乎都能够想象得到,当年他是如何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那沈先生可同你说过远山图是在谁的手中?”一旁的韩时宴忍不住问道。
关于欧松还有远山图,他也知晓,不过他做的是抠官家逆鳞的事情,投其所好的御史是要被扣俸禄的!
李东阳点了点头,“这件事知晓的人倒是不多,因为那人与我乃是出自同门,所以恩师才当做是一段趣事说与了我听。远山图就在御史台的王御史手中。”
“他说早年间,王御史上折子骂官家,说他身为上位者不应该有如此明显喜好,引得下位者刮地三尺的寻这种玩物上供,就差将欧松的尸骨挖出来在上头雕花然后送进宫中去了。”
“王御史见官家没有回应,于是大手一挥买走了能买得到的所有欧松的画藏在家中,就是不给官家瞧。”
“这些买回来的画当中,就包括你们说的那张远山图。”
顾甚微哑口无言,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都是当御史的,怎么这王御史的画风如此清奇!
该死的有钱人就是这样劝谏的吗?旁人办差拿俸禄,王御史这是倒贴钱当官啊!
待她的事情了了,一定要去会会那巨富王夫人,夫人您需要贴身护卫吗?皇城司小顾十二时辰为您贴身护航!她能打败王御史,成为新的软饭之王吧!
顾甚微神游天外,感觉耳边已经听到了金子互相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不对,她穷得很,皇城司的俸禄也不多。她根本就不知道金子发生碰撞时发出的是清脆的声音还是沉闷的声音,想不到根本就想不到!
顾甚微想着,突然瞳孔猛地一缩,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站在窗前李东阳一脚踢飞了开来,与此立即拔出了腰间长剑,朝着那窗外飞来的箭支拨了过去。
那箭支的头上泛着墨绿色的诡异光泽,一看便是淬了毒的!
所以是顾均安那边发现她救走了李东阳派人出来杀人灭口了么?
正在这个时候,楼下守着的小厮长观听到响动,立即冲上了楼来,他手握弯刀焦急地冲到了韩时宴跟前,“公子,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我这就吹哨唤人来!”
吹哨?
顾甚微来不及细问,她头也没有回的对韩时宴说道,“别让李东阳死了!那样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韩时宴心中一突,他伸出手去想要拉住顾甚微的衣袖,却见她像是一只鹰一般,循着那箭支来的方向飞驰而去。
长观见状立即将韩时宴拽到了自己身后,他手握弯刀一个箭步冲到了窗户边,将那窗户关了起来。
紧接着,他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来一根铜哨,用力的吹了起来。
韩时宴回过神来,朝着地上的李东阳看了过去,见他已经坐了起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又将视线聚集到了长观身上。
“一会儿人来,让他们护住李东阳,然后你领着我去追顾甚微!没有第二箭射过来,说明这一箭是故意引顾甚微离开的,她可能会落入陷阱当中。”
长观的耳朵动了动,“公子到我身后来,有人进院子了,我听到了脚步声!”
“公子你莫要关心则乱,这个世上能够杀死顾大人的人,压根儿就没有出生呢!她可是天下第一剑!”
韩时宴一怔,他来不及细想长观的话,一把扯起坐在地上的李东阳,站到了长观身后。
长观张开手,警惕地看着门口,再一次吹响了铜哨,这一回声音十分的急促!
他在自己的腰间一摸,摸出了一片皮毛来,在那弯刀之上摩挲了一遍,先前还平平无奇的弯刀仿佛一下子开了刃一般,显得寒光奕奕充满了杀气。
而飞奔出去的顾甚微骑着枣红马一路前追,径直的出了汴京城,这地方越走她越是熟悉,从前的种种旧事全然涌上了心头!
突然之间前头那人停了下来,他戴着斗笠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整个人像是要同山林融为一体似的。
顾甚微翻身下了马,就在她落地的那一瞬间,又有六个人从树丛中闪现了出来,将她给团团围住。
“哟,你们倒是贴心呐!还想着一会儿死了我懒得毁尸灭迹,连自己的埋尸地都给寻好了啊!”
“顾言之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三年前他杀不死我,三年后就能够杀死了么?当真是隔行如隔山,文官的脑子永远想不出武将的手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