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娇心里叹气,今晚最痛苦的人是秦松泉无疑了。人生彻底颠覆,唯一的亲人竟然是亲手毁掉他人生的刽子手。
每一个真相都是射向他胸口的利箭。
此时唯一庆幸的是,他提前服了一颗护心丹。
短暂的惊愕之后,秦松泉哆哆嗦嗦开口:“她、她做了什么?”
玉娘是他先生的女儿,自幼爱诗书,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后渐生情愫,他就请于氏为他提亲,婚后很是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恩爱生活。
不久之后,玉娘就有了身孕,可自从怀孕之后她身体就开始慢慢变坏,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
可她的身体一日日衰弱下去,太医查不出原因,最后还是死在了他怀里,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离开了他。
他痛不欲生,恨不能和他们同去。
“当日祖母哭着哀求我,我怜惜祖母青年丧夫、中年丧子,若再没了我这唯一的孙子,往后余生该多煎熬,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我怜惜祖母,祖母却半分不肯怜惜我啊……”
秦松泉的话心酸至极,让人闻之落泪。
于氏紧紧抱着他:“泉儿,你还有父亲母
亲,我们是将你当做亲生儿子的啊……你还有我们。”
秦松泉扯了扯嘴角,心痛极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尚且怜悯他,可自己的亲祖母却如此狠心?
他闭了闭眼睛:“李嬷嬷,她是如何对玉娘下的手?”
“老夫人在二少奶奶每日用的羹汤里下了损害女子气血的药物,奴婢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只知道那药药性极强,但入了人体之后却查不出来,只能诊出女子气血亏空……最后生生将人耗死……”
“毒妇!你这毒妇!”秦明画气的拍桌子,“你做下这么多恶事,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孙子都害,你简直不配做人!国主、往后,孙氏作恶多端,杀人已犯了国法,就按照国法处置。”
“不可!”秦鹤远开口阻拦,“按照家法吧。”
秦明画愣了一下但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已经濒临崩溃的秦松泉,顿时就明白了秦鹤远的意思。
不管是开放的现代还是这保守的古代,亲人是杀人犯都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在古代,有这么一位狠辣的亲祖母,日后不管秦松泉想要做什么,都是一个极大的污点。
那些不知事情全貌的人,说不得还要给
他按一个不孝的帽子。
“也罢,那就按……”
“请国主、王后依照国法惩治。”秦松泉忽然爬起来跪在聂明哲和盛如娇面前,以头触地,久久不起。
聂明哲看着他:“你可想清楚了?若家法处置,对外只说人得了急病去了或者说出是在庄子上养着,于你名声无碍。若是国法,她做的事情势必要宣扬开来,而你,到底是她亲孙子,有人会说你大义灭亲,但也一定会有人指责你。”
“我知道。”
“你可否扛得住流言蜚语?人情绑架?”
“我能。”
秦松泉声音不高,语气却极其坚定。
一颗心早已经碎成了渣渣,那些流言蜚语又能算什么?即便真有指责,也是他应该承受的。
聂明哲眼中露出一抹赞赏:“既如此,就依你所言,依照国法惩治秦孙氏。刚刚你说你和妻子的愿望是开书院,朕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教化更多的百姓。
“我会的。”秦松泉点点头。
他没有照顾好玉娘和他们的孩子,若连她的愿望都不能实现,还怎么有脸去她面前请罪?
从前想着去和她团聚,现在只想跪在她和孩子面前请罪。
秦孙氏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可……明明昨日还是一切顺利,怎么的忽然就一败涂地?
她手上沾了人命,依照国法是要死的!
不,她不要死!她还有做风光的秦老夫人!是啊,秦老夫人已经足够风光了,她为何就不甘心?
一步错步步错,就到了如今地步。
“泉儿,我是你的祖母啊!我是你亲祖母!你不能这样对我!”秦孙氏哀嚎。
秦松泉背对着她,不回应不回头。
秦明画冷声道:“你犯下如此多的罪孽,已经不堪为秦家人,今日哀家就做主代替父亲休了你这毒妇。之后依照国法,要杀要罚,都与我秦家无关。”
秦松泉身体颤了颤,但依旧没开口。
感受到怀里人身体的僵硬,于氏连忙道:“泉儿,她是她,你是你。日后你就只做父亲母亲的儿子,秦家好不好?”
秦清清也跑过去,拉着秦松泉的手道:“我喜欢二哥,二哥回家好不好?王后娘娘要开书院教导女子,二哥来做夫子好不好?”
“是啊二弟,父亲总说我不如你聪明,你快些归家,我也能少挨骂。”秦守拙道,“万一父亲日后罚我,你还能帮我
抄书。”
秦守拙和秦清清兄妹和秦松泉算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们压根不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妹,也是这几年年纪渐长才知道真相。
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并不是因为没血缘关系单薄就变化了的。
他们越是痛恨孙氏,就越是心疼秦松泉。
见秦守拙兄妹如此爱护秦松泉,秦鹤远眼神欣慰,开口道:“松泉,父亲知道你无心仕途,只想教化百姓,既如此,不如就和清清一起。女子求学艰难,你若愿意帮他们,也是大功德一件,玉娘若在天有灵,必定欣慰。”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听了秦鹤远的话,秦松泉眼睛有了亮光,他用力点头:“我愿意去做女子学院的夫子。”
从前玉娘在世的时候,总说女子求学艰难,她一定愿意他去做这件事。
孙氏见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直接吓的小便失禁,很快被秦鹤远带来的人拖了出去,而秦松泉在秦家人的一致坚持下,当夜就搬回了秦家。
青松观的大门锁上了,寂静的院落在深夜中沉寂,好像从来就没有人来过一般。
翌日,翠仪伺候盛如娇用过早膳后,道:“春花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