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聂明哲送盛如娇出了城区郊外,为保安全,他特意点了金川随行保护。
西陵国的路修的十分平坦,盛如娇坐在马车里丝毫不觉颠簸。
马车里烧着暖炉,又铺了既厚又绵软的褥子,随着马车微微的晃动前行,盛如娇只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了棉花里似的,没多会儿功夫就昏昏欲睡。
红蕊在一旁伺候,见盛如娇打了哈欠,从马车自带的柜子里里拿出一条锦被轻轻盖在了盛如娇身上:“王后歇息片刻,等到了庄子奴婢唤您。”
这次盛如娇出门带了不少人宫女侍卫,但贴身伺候的除了红蕊就是另外一个叫翠仪的姑娘,翠仪和红蕊同龄,性子却和红蕊截然不完全相同,她性子更细腻温和。
翠仪拿着国师令牌一大早就先带着宫人去庄子里收拾了,务必保证盛如娇到了庄子就能立刻好好歇息。
盛如娇坐直了身体,让自己醒醒神:“还是不睡了,免得晚上睡不着。”
这些日子都是和聂明哲在一起,早就习惯了身边那个人的存在,晚上乍然自己一人,难保会不习惯……
盛如娇抿抿嘴唇,她早就知道习惯是最可怕
的东西。
“红蕊,到了庄子上,你抽时间去见见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将宫里的点心也带过去一些。我身边不缺人伺候,你可以和他们好好团聚一番。”
“奴婢谢王后恩典。”红蕊在马车行了个不是十分标准的礼,眼底的雀跃几乎要压不住了。
盛如娇被她的情绪感染,脸上也带了笑,忽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看了看,眸子忽然的收紧。
“停下。”
路边一群人正在追赶一个年轻的姑娘,那姑娘连着跌了好几个跟头,可还是坚持爬起来逃,再摔倒再爬,再摔就倒了马车的一侧。
盛如娇看她姑娘年纪不大,脸上还有伤痕,立刻道:“金川去问问怎么回事。”
朗朗乾坤,别说遇到了拐卖妇女的人贩子。
金川骑着马停在倒在地上的女孩面前,又瞥了一眼已经追到跟前但惧于他们人多不而迟疑的一群男女,板着脸问:“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追赶这名姑娘?”
追人的男女穿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看脸上的颜色和沟壑应当是土里刨食的百姓。
这些人虽然不知道盛如娇这些人的来历
,可看到这么豪华的马车还有许多骑马的侍卫,就知道对方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听到金川问话,其中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尖下巴的男人回道:“大老爷误会了,这是草民的闺女,她不听话往外跑,我们才要将人带回去。”
金川又看了一眼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躲在他身后方的姑娘:“你为何往外跑?”
姑娘面黄肌瘦,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似的,倒是也难为她跑这么久都没有被对面那些人追上。
她红着眼睛道:“我叫,春花,今年十五岁,他们要将我换亲给大哥娶媳妇儿,我不愿意嫁给那人就逃了出来。”
尖下巴男人立刻道:“大老爷您听到了,她真是我的闺女!这闺女大了就要说媒,就这死丫头非不听话,害我们追了这么久才把人追上。草民这就将人带回去,免得惊了贵人。”
说着,男人就要去拉扯春花的胳膊。
春花应激似的猛的闪开,尖下巴男人伸出的手落了空,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他气急败坏的爬起,指着春花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你想摔死老子是不是?!赶紧的跟我回去
,不然仔细你自己的皮!”尖下巴男人破口大骂,“老子白养你这么久,现在让你给你哥换个媳妇儿你都不肯,你咋这么没良心?!”
其他跟着一起来追人好像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的,也开始七嘴八舌的劝春花。
“春花啊,你也是大姑娘,怎么一点事不懂?你家就你哥一个独苗,你不给他换个媳妇儿回来,难道想让他一辈子打光棍?你这么自私,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
“是啊,要我说春花都是被那个疯女人带坏了,整天的叨叨男人和女人一样。男人和女人怎么就一个样了?赶紧的回家去,收拾收拾就去李家了。”
“说的没错,可不是学坏了。从前春花多乖巧多听话,可你看看现在,认了几个字就敢往外跑了!以后咱们自家的姑娘可离那疯女人远一些。”
盛如娇一直看着外面,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个名叫,春花的姑娘,她攥紧了手指浑发抖,像是努力抗争的灵魂终究抵不过世俗的压力。
她身形摇摇欲坠,单薄的后背一点点弯下去,整个人被一股无边的绝望笼罩着。
事实也正如盛如娇所感,春花觉
得自己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和勇气,她抗争过,可是争不过。
可是楚娘子明明说她可以活的像自己,可像自己一样活着真难啊……
就这样吧,从此就当一个瞎子、傻子,当一个只知道干活、下崽的牲口活着吧……
“男人和女人怎么不一样了?是因为男人太无能只有靠着家里的妹妹去换亲所以蠢笨的不一样吗?”
清凌凌的女声忽然响起,春花身体一震,不容她多作反应就看到一个貌若仙女的夫人走到了她身边。
暗沉沉的天空忽的就被人撕出了一个口子,金灿灿的阳光才乌云的缝隙中照进来,以强大的力量驱走了铺天盖地的寒意和疲惫。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张张嘴,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盛如娇温和一笑:“敢于和自己的命运抗争,你说个很勇敢的姑娘。而老天会奖励勇敢的人。”
她就是来送奖励的!
春花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知道要被换亲的时候她没哭,抗争被打骂的时候她没哭,刚刚绝望的喘不过气马上要放弃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因为面前这位陌生夫人的一句话,她的眼泪忽然就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