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北城的人怕惹事都已经早早睡下,尤其甜水巷,安静的连一声狗叫都听不到。
盛如娇停在一户只用篱笆围了的院子外面,问金珠:“确定是此处?”
“苏娘子说的就是这儿。”
“那行。”
篱笆墙拦不住人,摇摇欲坠的大门更不能。
盛如娇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借着月光看清了院子里的场景,三间屋子塌了两间,若是住人也只能是最边上那间了。
杏林堂是真不做人啊!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就响了起来,接着屋子里一阵动静,一个瓷瓶就丢了出来。
“捂住鼻子!”
盛如娇拉着金珠后退,迅速掏出两粒解毒丸,两人分吃了才放心。
“柳大夫,我是回春堂的东家,想与你谈谈。”
屋里一阵安静,似乎在判断盛如娇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我若是你的仇人,此刻你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屋里点起了蜡烛,接着就是脚步声。
柳文峰打开房门,看着站在外面身穿夜行衣的盛如娇和金珠,脸上闪过意外,犹豫片刻终于道:“两位请进。”
屋子简陋,除了有四堵墙和屋顶,跟外面没什么区别。
盛如娇瞥了一眼唯一的大箱子,笑道:“将孩子抱出来吧,没的给憋坏了。”
柳文峰脸色白了白,咬咬牙打开柜子,将还睡着的孩子抱出来放在床上,拉过手腕把过脉确定无事才安心。
他给孩子盖了一件衣服,起身走到盛如娇面前:“是刘某背信弃义、对不住回春堂……两位有什么怒气只管冲我来,但求不要牵连稚子。”
说完,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盛如娇叹气:“我不是找麻烦的,而是想请你去回春堂坐诊。”
柳文峰愣住,似是不相信她的话。
“你先起来。”
在盛如娇的坚持下,柳文峰站了起来。
“回春堂重新开业,我不能时刻守那边,柳大夫医术和品德都值得信赖,我想请你过去坐诊。若你答应,可以带着孩子直接住在回春堂后院。”
“你每日坐诊,孩子也离得近,总好过现在。”
柳文峰嘴唇嗫嚅:“我、我不能答应。”
若现在能答应,当初他就不会离开回春堂。
“若我能给你换一个身份,让即便是东唐柳家的人也认不出你呢?”盛如娇笑道,“你总不能一辈子被杏林堂挟持,你可以忍,可这孩子长大了怎么办?”
柳文峰脸色惨白:“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刚刚面前的这位自称回春堂东家的女子一直喊的是“柳大夫”而非“刘大夫”!
“东唐柳家,御医世家,因毒害皇嗣被东唐皇帝下旨抄家灭族,只逃出你和你五岁的侄儿。”
“你为何要找我?”柳文峰声音抖了抖。
盛如娇叹气:“宸华国医术凋敝,百姓看病很难,我既学了医术就想为百姓尽一份力,但一个人终究是不行,所以想请柳大夫施以援手。”
“若非要问我为何要找你,我敬重柳大夫的人品、医术,您这样的人不该在杏林堂被磋磨。”
柳文峰的脸色慢慢恢复了血色,灰败的眼睛里也渐渐有了光亮。
困顿了太久,忽然有一束光,即便有些怀疑真假,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抓住。
“你要如何帮我?”
一个时辰之后。
金珠拿出靶镜来,看着柳文峰欣喜若狂的样子,她总算明白盛如娇为何出门的时候让她揣个镜子在怀里。
“今夜光线不好,做的有些粗糙,但即便粗糙,你现在大摇大摆地去杏林堂,也不会有人认得出你。”
盛如娇给柳文峰做了人皮面具,让他完全变了个人。
曾经的
温和但愁苦的男人,年轻了四五岁,眉眼间还多了几分率性。
“这张人皮面具我用了透气的材料,肤感如同真人皮肤,三个月更换一次就可。至于你的侄儿,他年纪尚小,我不建议戴人皮面具,所以只能在后院了玩耍。”
柳文峰赶忙道:“如此已经很好了,柳文峰多谢东家!”
这就是愿意了。
她的医疗队伍扩招了一人!
“你抱上孩子,今晚就跟我们走。”盛如娇道。
柳文峰赶忙点头,又问:“杏林堂那边……”
“杏林堂的刘大夫不见了,跟你有何干系?”
“……东家说得对!”
柳文峰逃命出来的,也没多少行李,收拾了几件衣服抱着孩子熟睡的孩子就上了盛如娇的马车。
为了避嫌,他只将孩子放在马车里,他则和金珠一起坐在外面赶车。
虽是后半夜,可还是有些热,盛如娇一边给孩子扇风,一边问:“柳大夫你可想好了,日后用什么名字?”
“我母亲姓楚,我日后就改名叫……楚信。”
“东家大恩,楚信此生不敢忘!”
“好呀。”
太子府。
金川进了书房,回禀道:“太子妃带着金珠将柳文峰带去了回春堂,
安顿好之后,太子妃此刻已经在回府的路上。”
聂明哲放下手里的书,深邃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她竟还知道男女避嫌?去让厨房准备些吃的,折腾半夜肯定要吃东西……这么能吃……”
“回太子,太子妃是吃过夜宵才去的北城找人。”
“……”
聂明哲重新拿起了书:“尾巴可扫干净了?可不要被人抓住把柄,连累了孤。”
“太子妃十分小心,并未惊动任何人。”金川道。
聂明哲翻书的动作一顿:“倒是有能耐的很……”
书房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聂明哲翻书的声音,没多会儿外面传来了盛如娇进院子的声音。
“很晚了,孤要休息。”
“主子早就该休息了,咱们从回春堂回来,属下就觉得您该去休息了……”
“金川,你话真多!”
金川:“……”
被主子嫌弃了,瑟瑟发抖。
盛如娇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瞄了一眼落下的床帐,轻手轻脚地去打开柜子门,她的铺盖还在柜子里呢。
“回来了。”
淡淡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盛如娇被吓了一跳,险些丢了手里的被子。
床帐撩开,聂明哲正坐在床上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