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个矮男青年神色有异，王建国下意识问了一句：“安平，你怎么了？”
并不欲让王建国察觉自己心思，个矮男青年钱安平忙摇头道：“我没事，就是一下子想到了个事，一下子不小心走神了。”
又招呼着王建国道：“镇上供销社本来关得就早，东西还少，咱们再耽搁一会儿，东西就该被抢光了。”
这说的也是正理。
王建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忙拽着个矮男青年就加快了脚步：“我这个盆可是帮村里的小丁带的。咱们来镇上一趟不容易，可不能扑了一个空了。”
与齐席儿上次来时一模一样，镇上供销社面积很小，墙上用红漆漆着红宝书语录，一个四面玻璃柜台里站着一个懒洋洋的售货员，正面色高傲地打着盹。
面对一旁有顾客问询时，售货员连眼皮都不带掀一下，表情十分地爱答不理。
知晓这年头‘四大员’的社会地位高，望着售货员这幅模样，大部分人都只是讷讷地摇摇头，没有敢多有什么别的反应。
只有个矮男青年目光火热地盯着售货员小姑娘看了半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垂涎与算计。
——就算没有在省城当大干部的父母，小姑娘能年纪轻轻当上这售货员，家境应该也很不错吧。
直到小姑娘厌恶地察觉到这目光，扭头看了过来：“看什么呢？”
个矮男青年才慌乱地低下了头，佯装看东西垂下了头，随手拿起了手边最近的东西，哆哆嗦嗦地问道：“我，我想问一下，这个多少钱。”
瞥了眼个矮男青年手里的东西，售货员小姑娘嗤笑了一声道：“这是打山西来的苹果，可贵着呢。你手里那两个就要一块七毛钱，买得起吗？”
从小长在小柳村里，个矮男青年是真的从来没见过水果，方才也是出于一时好奇，才会抓起来问一下。
没想到这苹果居然这么贵，他手下意识一哆嗦，忙把苹果给还了回去：“我、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早知道会是这结果了，上下瞥了眼个矮男青年，售货员小姑娘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嘴皮一掀地骂道：“真是个乡巴佬，个子还没我高呢，还搁在这儿装阔。”
没成想被骂了这一句，个矮男青年的脸一时就涨红了。
‘乡巴佬’是他从小到大被骂惯了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屈辱感。
但‘个子不高’是真的戳中了他内心的痛脚了。
因为生得比一般的女同志还要爱，他打小就没少因为这个自卑，长大后更是听不得‘矮’‘短’等字眼，走路时鞋子里都要垫厚鞋跟。
此时被人这么当众嘲笑着，他脖子都气得涨红了，当即就要还嘴：“你……”
“我什么我？”售货员小姑娘是个泼辣的镇上姑娘，嘴皮子丝毫不带输的，当即冷笑道，“是我说错了吗？那么多人在这屋里走过，都不敢看着苹果一眼的。就你一进来就盯着看，眼睛都没有挪开过，现在还找我问价钱……”
“怎么，难道是你买得起着金贵的苹果吗？”
“你要真买得起，我倒是服气你这一回了。”
过于自卑的人一贯都是经不得激的。
家境本来就十分不好，个矮男青年又因为个子矮小，一直遭受着旁人的白眼与鄙夷，心胸是出了名的狭隘与爱记仇，更是受不得半分气。
此时望着小姑娘鄙夷的目光，他脑子一热，一心只有要让这女人拿正眼看自己一个想法，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就是狗眼看人低不是，我今天还真要把着苹果买下来了。”
说着他就掏出了口袋里所有钱和粮票，一股脑都拍在了玻璃柜台上。
“我还偏不要一个苹果，你一定给我拿两个苹果，我给看着仔仔细细包好了才行。”
看出了个矮男青年兴趣不对劲，王建国原是打算阻止的，都已经拉住了个矮男青年的手了。
谁知道个矮男青年脑子一热，就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了。
望着个矮男青年真打算买这两个苹果，售货员小姑娘这回是真有些惊讶了。
她掀起眼皮上下打量着个矮男青年，眸子里闪过了毫不掩饰的嘲讽，突然嗤笑了一声：“行，那我就给你拿这两个苹果。”
说着她先利索地扒拉过柜台上的钱，将两个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苹果放在了个矮男青年的篮子里。
接着，她就没再给个矮男青年一个眼神，一个人慢悠悠地继续打起了毛衣。
本来就是头脑一热，个矮男青年几乎是在说出要买苹果时就后悔了。
此时看着自己被收到柜台里的钱，以及篮子里俩不青不红的苹果，以及仍旧不拿正眼看他的售货员小姑娘，他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因为家境不好，红旗公社效益也是出了名的差，这一块多钱可是他攒了快一年半才攒到的。
无论如何，钱总比面子大……
望着篮子里的苹果，个矮男青年刚准备厚着脸皮开口：“这苹果，我……”
那售货员小姑娘就飞来一个白眼，语气凉凉地道：“说好了的，我们供销社是不退不换的。这些年都是这个规矩的啊。”
瞥着个矮男青年那如菜色的脸，她还不忘补了一句道：“没钱就搁这儿装阔，现在后悔了就想把钱要回去，真是不嫌丢人啊。”
整张脸再次涨得通红，望着售货员小姑娘那张脸，个矮男青年再也说不出要退苹果的话。
目光如毒蛇般阴冷地瞪了眼售货员小姑娘，他抓起摆在柜台上的苹果，就转身就离开了。
眼看着个矮男青年连盆都没买，王建国也顾不得其他了，忙抱着刚买的盆追了出去：“安平，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直到走出了供销社的门，钱安平扭头怒视里头售货员小姑娘，才咬牙低声喃喃道：“……你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