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让许遥觉得茫然。
从六年前,父母给他定下这门亲事时起,他就已经见过齐席儿了。
当时的齐席儿虽然生得敦实,却还没现在那么胖,再加上齐家一贯的好相貌,也算是十里八乡最出挑的美人坯子,甚至因身量十分高挑,压过了她堂姐齐红云一头,被村里人称作是‘红旗公社双姝’之首。
可那时的许遥沉浸在父母突然病倒的悲伤中,根本没心情多关注一点外界事情,也就没有其他多余的绮丽心思。
在他心里,齐席儿只是一个比许大虎略大些的妹妹。
随着父母相继离世,他一个人担起了养活四个未成年弟妹的责任,也逐渐懂得了男人应有的责任与担当后,对齐席儿也没有多少特殊感情,只有对她负责任的切实举动。
随着齐席儿不断变得任性、娇惯、肆意妄为,主动勾搭上了知青项前程,甚至当着全村人的面大肆辱骂自己、四个弟妹与父母时,许遥对她也只有漠然与厌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他会赔偿齐席儿这些年和他定下婚约的损失,甚至齐席儿以后落难后,他都会竭尽所能地搭把手。
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不尊重自己过世的父母。
但他很快又发现事情有不对。
从落水中醒来后,齐席儿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虽然还是那个身材那副面容,可一举一动都与原来完全不一样。
张姨毕竟曾是母亲的救命恩人,齐席儿是张姨的唯一女儿……一开始许遥是抱着探究与怀疑,想要弄清楚齐席儿身上变化原因的。
但在小半个月的接触下,他发现自己突然变奇怪了……
他会忍不住地关注齐席儿,忍不住想知道她身上更多的事,忍不住地想方设法多看她一眼,尤其忍不住让她开心的笑……
他还不断地发现着齐席儿身上的优点,大方、独立、积极向上、会赚钱……
昨天晚上,她甚至出现在了自己梦里。
虽然已经订婚六年了,许遥本质上仍然是一个青涩大男孩。这份对另一个女人的好奇与向往令他感到陌生与手足无措。
所以他没办法回答齐席儿的话。
好在齐席儿方才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得到回答也并不在意,当下又热情地邀请道:“许遥哥,正好我们家做了午饭,你也一起来吃点吧。”
“我吃过了。”许遥刚要摇头,肚子就咕地叫了一下。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中午只顾着纠结要不要来送鱼笼子了,都没好好吃上两口饭。
齐席儿笑着道:“行了,大家都这么熟了,许遥哥你就别推辞了。”
虽然看不惯许遥要拐走自家闺女了,齐忠恒还是很欣赏许遥的品行的,当下也热情邀请道:“许遥,你就听席儿的,在这儿吃了中饭再走吧。正好我刚在鸡窝里摸到了三个蛋,给你们炸了吃了补补身体。”
说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两只鸡被雷劈了一回,下蛋倒是比以前要勤快了,嘿。”
齐席儿:……
齐席儿略有些心虚。
齐家今天午饭大部分主菜是昨天晚上吃剩的,再加上三个荷包蛋与一碟子小油菜,在农村也算得上油水丰厚滋味十足了。
至少在齐忠恒炸鸡蛋的时候,齐席儿又听到隔壁熊大婶子发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顿饭吃完,齐席儿主动收拾了锅碗瓢盆,就自告奋勇地道:“爹,你把碗放着,我先送许遥哥回去,回来再洗。”
齐忠恒一贯是对女儿有求必应的,当即习惯性地答应道:“行,席儿你记得早点回来。”
齐席儿高兴应了一声:“哎。”
等许遥和齐席儿结伴离开家门了,齐忠恒才茫然从洗碗的大盆里抬起头,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许遥又不是缺了胳膊断了腿,这小柳村的路也都是每日走熟了,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
有啥好送的?
再想到许遥今天还从秋收的农忙中,特地抽出时间,亲自给齐席儿送了一篓子茅栗过来……
一向憨厚的齐忠恒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也难得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这俩孩子不对劲哩。
……
并不知道齐忠恒在想什么,齐席儿一走出家门,就大大方方地道:“许遥哥,现在我爹不在这儿了,你可以说究竟找我有什么事啦。”
许遥:……
许遥又哪儿扯得出一句理由,干脆抿了一下唇,才开口道:“席儿,我中午看见你大伯一家从京城回来了,你奶奶也跟着回来了,脸色挺不好看的,你和齐叔要小心……”
这消息倒是和熊大婶子说的重合了。
想起了齐奶奶和齐大伯一家过去的丰功伟绩,齐席儿微微眯起了眼睛道:“许遥哥,我已经知道了哩。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他们没办法拿我怎么样的。”
许遥这句提醒是有原因的。
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娇娇的独生女,如果说齐忠恒对齐席儿的溺爱还可以理解的话,齐奶奶对齐家大伯就是近乎盲目的偏爱了。
齐忠恒一共有五个兄弟姐妹,齐忠恒排行老二,底下还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妹妹,和一个被送给了别人家当儿子的弟弟。
但多年以来,齐奶奶就仿佛只生过齐忠义一个孩子般,不仅对老大齐忠义及他的四个儿女各种偏爱,还要求其余四个孩子和他们的孩子也要卖血卖肉地供养齐忠义一家。
比如,哪怕已经分家了,还有了自己的孩子,齐忠恒在过去长达十五年的时间里,仍被齐奶奶要求每个月交五分之四的收入,用来供养齐忠义的四个孩子读书吃肉。
再比如,齐奶奶会要求两个已经出嫁了的闺女,每年过年回家时必须交二十块钱,供齐忠义一家子老小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