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鱼笼子回家已不早了，齐席儿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后，原本打算倒头就睡。
路过挂在床边的红色塑料框小镜子时，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往镜子里看了一眼，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夜风太嘈杂带来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了许遥说了一句‘她很美’？
减肥的效果这么立竿见影吗？
饱含着期待地望着镜子，再次看见镜子里那被肥肉挤成一团的五官，齐席儿晦气地呸了一声。
刚才那一声肯定是她听错了！
这肚子还是得饿！
不知天公是作美还是捣乱，第二天忽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由于下雨天气闷热，鱼儿都游到了水面上来透气。齐席儿顶着雨去收了鱼笼子时，得到了比寻常多一半多的收获。
但去镇上的路也因为下雨而变得泥泞难走了。
望着瓢泼不停的大雨，齐席儿怕耽误了国营汽水厂食堂的订单，简单披了一个雨披，背着比寻常还要沉重些的大竹篓子，拿了一根粗树枝当拐杖稳住身形，提早了半个小时出发。
饶是如此，她也险些差点迟到。
好在当天的生意不错，齐席儿带来的将近二百斤泥鳅鳝鱼都被汽水厂工人们一扫而空了。
待卖完了东西后，一场大雨终于逐渐停了。
齐席儿避着人去了镇上黑市。
显然已等待齐席儿许久了，一看见齐席儿进来，年轻倒爷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语气担忧地道：“席儿姐，你终于来了。今天下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再见到何勇时，他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好。
但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哪怕一夜未睡都不影响状态，他的精神堪称用亢奋来形容。
齐席儿再次将他引到了国营饭店里。
一坐在齐席儿对面，何勇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席儿姐，我想到了，那天那个年轻干部虽然是上班打扮，裤腰上却挂着镇上招待所的钥匙，却一直在着急地看手表。当时并没有到上班时间。他应该是忙着自己的私事，怕讨价还价耽误了上班时间吧。”
“至于是什么私事，应该是家里突然来客人了，才赶着去黑市上采买东西对不对？“
一晚上时间能想到这个，何勇也算是颇有几分做生意的聪明劲了。
齐席儿笑眯眯地道：“猜对了一半。”
这还只猜对了一半？
何勇有些茫然：“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齐席儿笑着指了一下他衬衫上的口袋道：“你注意到他衬衫口袋里别着的万宝龙钢笔了吗？那可实在不算便宜呢，这种人定然是不会缺钱的，所以可以尽管把价格往高了要。”
何勇恍然大悟，激动地喃喃道：“原来如此，做生意居然还有这些门道，难怪难怪席儿姐你的生意总是比我的要好那么多。”
接着不用齐席儿主动问起，他就直视着齐席儿，郑重地承诺道：“席儿姐，你昨天说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只要你不嫌弃我的话，我接下来就跟着你干了。”
齐席儿一时挑起了眉：“真的决定好了？以后不会后悔了？”
“决定好了。”何勇神情坚定地道，“席儿姐你放心，这件事我做了决定，就一定不会中途反悔的。”
“我妈从小就说我呢，我这个人脑袋不大灵光，所以就要跟着聪明人干活。你是我目前为止遇到过的最聪明的人，还有好多我想要学的东西，我就认准着跟着你干了。”
齐席儿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年轻轻轻的，还挺有魄力哦。”
“席儿姐，你可别夸我了。”何勇挠了一下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掩不住好奇地问道，“席儿姐，咱们第一个生意做什么？“
齐席儿笑眯眯地道：“你在棉花厂家属区住的时候，知道有谁家缺肉票的吗？”
何勇一开始还没明白齐席儿意思，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这年头肉票这么金贵，谁家不缺肉票啊！咱们厂里工资待遇在镇上算得上中游呢，大家手头或多或少都有点闲钱，可就是有钱没有票也没办法啊。”
“现在只要能在厂里弄到点肉票，谁就是厂里最有能耐的人。”
“我听说隔壁厂里就有人专门在倒腾这个，比我私底下从省城黑市倒腾东西回来赚钱多了呢。”
原来这时候已经有人在暗地里搞票据交易了。
看来在改革开放春风吹遍大地前，自由交易的嫩芽早已有蠢蠢欲动地冒头的趋势了。
并没有多费一句话，齐席儿径直将五十五斤肉票推到了年轻倒爷面前：“五斤肉票是给阿姨补身体的，算在你这个月的福利里。剩下五十斤肉票卖出一张给你五毛钱提成，多久能卖完？”
五十五斤肉票？
年轻倒爷的眼睛都黏在那粉红肉票上，一时话都说不明白了：“席、席、席儿姐，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肉票？”
不是说就是个没背景的农村姑娘吗？
谁家没背景的农村姑娘能拿到这么多肉票啊？！
既然已经成为合作伙伴了，齐席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轻描淡写地将她通过张老太太的只言片语，就决定去国营汽水厂碰运气，再通过和门卫套话、蹲到后勤部的贾主任，和贾主任谈了一笔长达三个月生意的事。
哪儿还见过这种一气呵成的操作，何勇一时骇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生意还能这么做？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就凭着人家顾客一句话，席、席儿姐你就去了国营汽水厂？万一人家是骗你的呢？万一国营汽水厂不缺肉呢？万一贾主任不理你呢？还要把你轰出来呢？”
齐席儿淡定地喝了一口水，平静道：“那我就回来呗，再找下一次机会呗。不说生意没有谈成，就是被人直接轰出来了，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