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在冰凉的海水里泡了一阵，已经清醒过来。
只是因为刚刚呛咳到了，她胸腔憋胀得厉害。
连绍城左右看看，橡皮艇上没有遮挡物，雨水不停地往里灌，并不安全。
他先将白凝的外套解下来，在她脸上遮盖好，不至于让雨水浇在脸上喘不过气。
之后脱下衬衫，用衬衫将橡皮艇里积攒的雨水往外泼。
这时候闪电虽然停了，可雨却比之前更大。
连绍城低着头，雨水从额头往下淌，汇聚在下巴处往下滴落。
他时不时抹一把脸，偶尔调整西服外衣，避免白凝被衣料糊住脸窒息。
橡皮艇在他泼水的动作下，慢慢驶离原地。
至于去哪，连绍城不知道，也控制不住。
海上遇到其他船只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确保他和白凝活着，活着等到救援。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外界吧。
这个时间点，无论是墨晟渊，还是卢家，肯定都得到了消息。
他笃定，墨晟渊会跟卢家翻脸。
会为了他旁边的这个女人，把外界闹得天翻地覆。
墨晟渊飚车抵达出事点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
暴雨之下，撞毁的护栏碎片被雨水冲走大半。
但豁口却如此清晰地展示出，车子坠海的现场有多猛烈。
他站在雨中僵立着，浑身是冷的，是冰的。
直到后续赶来的何枫，将雨伞遮在他头顶，男人才从头脑空白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他冲到护栏边上，被交警拦住，“这位先生，那里很危险，您不能靠近！”
墨晟渊充耳未闻，失魂落魄站在边上，望向远处深入黑渊般的海面。
沿海路段的围栏是有指示灯的，可因为被撞毁一截，附近的灯光全部熄灭。
加上暴雨遮挡了视野的能见度，所以肉眼看出的距离，不过二三十米。
他站在岸上，根本看不到有车子和人的影子。
墨晟渊完全不相信这个事实，慌慌张张地后退。
“请问您是出事者家属吗？”
墨晟渊猛地看向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她没出事！不会有事的！”
交警很同情家属的心态，毕竟这种环境下，车子坠海很容易车毁人亡。
何枫这时候还算冷静，“请问打捞开始了吗？海面搜寻呢？”
交警无奈叹息，“这种气候条件，打捞工作是没法展开的，搜索更是难上加难，深夜加上暴雨出海很危险。”
墨晟渊猛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不找了？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我每年缴那么多的税养你们，你们说气候不好就不找了！”
他的情绪濒临崩溃边缘，双眼猩红地看着工作人员。
何枫赶忙将他拦住，“墨总！你冷静点，肯定会找的，我们的人已经出海了，连家那边也派人过来了，你别急。”
墨晟渊不可能不急，他已经快要疯了！
白凝怀着孕，被卢家那个畜生带到了月兰庄那种鬼地方！
连绍城说她脚上有伤，如今乘坐的车子又坠了海……他不敢想她得有多疼，而且她水性并不好……
雨水混着滚烫的眼泪滑落，他随手抹了一把，回到车上后，立刻往码头开。
他要跟搜救船只一起出海。
他一定能找到白凝的！
她不会有事的，他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
墨家和连家的人一起出动，就算是天气不允许，可当地能动用的资源全都出海了。
警方这边无条件配合，码头各家游轮公司的船只也被征用，上百艘快艇和私人游艇全都出动。
海面上星星点点的光亮，像遍布星星的银河一般。
只是星星再多也无用，这条‘银河’太宽太广了，连接着太平洋，一旦被冲到岛屿之外，连尸体都找不到……
在海面上飘了数个小时的两人，情况并不好。
白凝因为药物的作用，四肢仍旧无力，身体烧烫得厉害。
但泡在雨水里缓解了这种症状，可大脑却昏昏沉沉，让她处于随时都要昏睡过去的状态。
这种条件下，睡着是很危险的事。
连绍城每隔两分钟就会扯下西服外套，跟她说说话。
混杂着雨声的音调闯进她的耳中，她强迫自己睁开眼，回答他的问题。
“白凝，你怕死吗。”
白凝闭着眼，逼出眼底的雨水，“怕。”
有时候想着一死了之，可真面对死亡的时候，没人是不怕的。
连绍城笑了笑，冰冷的手心贴在她滚烫的脸上，“别怕，我们不会死的。”
白凝看着他模糊的轮廓，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不清他的脸。
“连绍城……”
他凑到她旁边，“怎么？”
“谢谢你又救了我。”
男人勾了勾唇角，“所以这次要怎么感谢我？你已经欠我三个条件了。”
白凝迟钝的大脑想了好一会，“那我再答应你一个条件。”
这次连绍城没说话，他继续泼水，兀自笑出声。
“你觉不觉得，我们很有缘。”
白凝嗯了一声。
的确有缘，她数次陷入危险之中，他每次都会跟变戏法似的出现，帮她解围。
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你别睡，实在困了就跟我说话，雨比之前小了一些，我们只要不飘到太平洋，肯定能活下来。”
“那要是被卷到太平洋呢？”
连绍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得肆意张扬。
和平日里那个身居高位，不苟言笑的男人判若两人。
“那我们两个，就永远飘在太平洋上，不回去了，死了也有个伴。”
白凝听到这话时，心口酸涩得厉害。
她的眼角淌出泪水，可瞬间被冰冷的雨水冲散。
“你是好人，你不会死的。”
连绍城挑挑眉，不掩饰自己的吃惊，“好人，多少年没人这么夸我了。”
连绍城怕她被雨水呛到，将西服重新盖住她的脸。
几乎是同一瞬间，白凝问了声。
“你是不是喜欢我……”
然而雨声太大，她的声音太小。
连绍城没有听清这句话。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雨依旧未停。
海上的搜救艰难进行着。
在橡皮艇上舀了一夜水的连绍城，即使身体再好，此刻也有些虚脱。
他掀开西服外套，看了眼下头的人，沙哑着声音问，“还好吗？”
她脸颊通红，却仍旧点点头，“我没事……”
连绍城摸了摸她的额头，很仍旧烫。
继续这么烧下去，人会烧坏的。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雨幕朦胧间，忽然看到隐隐约约出现的椰子树。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欣喜，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