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修复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更何况还要边修复边讲解所有相关的专业知识，再加上陈富贵老爷子岁数也大了，难免力不从心。
等手头的五彩小碗修复完毕，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十二点。
陈富贵老爷子的脸色看起来就跟老了三四岁一样，点着一颗烟，强行让自己变的更清醒一些。
“老喽，不服气不行。”
吸了好几口子，老爷子才叹气道：“年轻的时候，就这样的简单修复，最多一小时就能完成，如今却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将将完成所有步骤，且还是好多细节都没讲究的情况下，不然最少要花费四五个小时。是真的老喽，不中用喽……”
“所以我才邀请您老人家去学校授课，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下去啊。您老可是瓷器修复这方面的专家，一身所学如果带到棺材里，那也太亏了……”
秦立同样也在吸烟，陪着他唠嗑。
这两个多小时，他获得了不少知识，把每一处细节都记忆了下来，其中不乏一些陈富贵老爷子这些年自己总结出来的点子。
眼见陈老爷子又开始打哈欠了，他劝道：“老爷子你去休息吧，接下来我自己熟悉就行了。”
“不用我盯着？”
陈富贵老爷子犹豫了一下，道：“虽然瓷器修复入门很简单，但真想做的精了没十几年经验的经验做不到。你才刚了解瓷器修复，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如果我不随时发现更正，很容易养成错误习惯。这会影响你以后的修复水平。”
秦立解释：“明天我就考试了，我只是先熟悉一下修复这套流程，不求多精，能从头到尾操作下来就可以了。有错误的地方，等考完试，我有大把时间来更正，不急于一时。”
“喔喔喔，到底人老了，一下子脑子没转过弯来。那行，你熟悉吧，如果碰到哪里不明白的，去屋里叫醒我，我给你讲解。”
“可以。”
秦立将陈富贵老爷子送去休息，而后自己返回工作室，从蓝色框子里挑出一件口沿处有缺失的胆瓶，坐在工作桌前，开始按照清洁、拼对粘接、配补、加固、打底、作色、仿釉、作旧八项工艺着手修复。
在这几项工艺中，毫无疑问，配补是最耗时间的。
配补即器物在拼接后仍有部分残缺，或原本就已残缺的那部分用修复材料进行配补的一项工艺。
配补一般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器物的口沿或者腹、底有部分残缺，需要配补。这是最常见的器物破损情况，也是比较容易配补的一种。可在原有保存区块用打样膏翻模取样即可将残缺部分复原。
第二种，残缺的部分在原器物上没处翻模，只能参照同类器物的造型特征，先做出模子，再翻模复原。
第三种，大部分不复存在的残器的配补。如没有同时期样本，这种残器的修复工作只能作罢。
而配补的材料，一般选用AAA强力胶＋石粉＋矿物颜料，或者环氧树脂，又或者石膏。
前一种适合于小范围的补缺，后两者主要用于大范围的补缺，但石膏的牢度不够强，必须再进行加固处理，这里就用到了加固工艺。
而八项工艺中最难的，则是作色工艺。
所谓作色即经过粘接、配补和加固等工艺修复后的古陶瓷器物，其修复部位的颜色与原器物颜色存在很大差距，需按照器物表面原有的色彩或纹饰，对修复部位进行作色处理，并且不留修复痕迹。
作色工艺之所以难，是因为它要求修复者必需掌握一定的绘画和色彩方面的基础知识，要有一定的鉴赏水平和审美观，且对实物的历史原貌很了解，这样才能修复出高质量的作品。
初上手的时候，秦立的修复过程很手忙脚乱，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准确了，每一个步骤无用功的现象越来越少。
或许是得益于二次吸收舍利子中的神秘能量，他的魂魄得到了加强，使得他对每一个动作都能精确到位，对力度的把控更是无人能及，以至于到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他再次从蓝色框子里拿出一个残破的瓷盘，从清洁拼接，到配补加固，再到打底作色，一直到最后的仿釉做旧，他几乎做到了没浪费任何一个动作，达到了‘做即有功’的地步。
虽然作色的时候，他取了巧，不是用毛笔蘸着颜料一次完成，而是先用素描的方式勾勒出纹饰结构，然后再用毛笔蘸着颜料依葫芦瓶画瓢、涂抹勾勒的方式完成的，但最终的成果很不错。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修补的，但打眼看上去已经像是那么回事儿了。
以至于陈富贵老爷子早上醒来后，看到他一晚上的成果，足足修复了四件瓷器，大吃一惊，尤其看到秦立刚刚从气烧炉里拿出的那款刚刚修复好的胆瓶，不可思议道：“这真是你修复的？”
“不然呢？”秦立笑问。
“你小子真够可以的！”
陈富贵老爷子用手翻看了一下秦立修复好的四件瓷器，一一比照对应，啧啧称奇道：“才一晚上时间，这修复水平是眼看着急速提升啊，一件比一件修复的好。
尤其这件胆瓶，虽然颜料配比有些问题，跟瓶身纹饰本来的颜色有些差距，这纹饰的画法也跟原画法有些出入，但粗略一看，很像那么回事儿了。
这完全不像是初学者的水平，更像是接触半年以上的学徒工做出来的成品，完全已经入门了！”
“这不是您老人家教的好吗！”
秦立哈哈大笑，很是高兴的恭维了陈富贵一句马屁话。
不过此时已经六点了，他一晚上没休息，又全身心的修复瓷器一晚上，耗费心神很多，难免有些疲惫。
于是说道：“老爷子，今天上午我还要去江都大学参加招考，我先回学校，等考完了我再来向您讨教，就先不跟您老聊了。”
“哎呦喂，考试重要考试重要，你快去吧……”
陈富贵老爷子自然知道江都大学的文凭对于现在这个社会而言意味着什么，连忙将秦立送出了院子。
只是望着离去汽车的背影，他老人家神色很是莫名，嘴里喃喃道：“这年头，有灵性的修复瓷器的孩子可不多见了……我或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