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带着毡帽，身上裹着中长款轻薄羽绒服，下半身是条肥大的牛仔裤，脚上一双骆驼登山鞋，鞋子很脏，有很厚的汗渍，一看这打扮就知道经常下乡扫货。
“嘿！老板真是好眼力，一眼就搭上我这摊位上最好的东西了。乾隆粉彩人物尊，绝对的传世老开门！马上过年了，我最后一天摆摊，不跟你多要，给您个优惠价，承您60万……”
要不说是做生意的呢，这词是张口就来，都不带打草稿的。
“60万？”
秦立心里窃喜不已。
他通过摊老板的陈述，把握到一个重点。
摊老板说的是粉彩，而不是新粉彩。
可见，摊老板如大多数玩家一样，并不能分清粉彩和新粉彩之间的区别。
从而也可以看的出，摊老板并不知道此款人物尊的真正底细。
嘿嘿，这就有的说了！
秦立心中一笑，脸上露出讥讽笑容：“老板，你这摊位上所有的东西都加在一块能值六十万吗。您啊，就别绷价了。马上就过年了，卖一件是一件，说个诚心价，我少花点，你少赚点，差不多就得了，也好过个年不是。”
摊老板一听他说别绷价了，顿时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外行，而是行内人，不然也不懂这行话。
“哟！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圈里的兄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摊老板连忙拱手客气一番，试探问道：“30万您看如何？”
秦立的表情笑的很玩味，看着摊老板说：“老板，你是真不打算做生意啊。是，我承认，这款人物尊做工确实蛮精良，绘工也算精细，是件不错的民国精品瓷。但，仿清三代的粉彩瓷器才多少钱？仿的气韵十足的精品粉彩瓷，也就是六七十万，而这款粉彩人物尊，你看这画片，是典型的晚清风格，这样的粉彩可不值钱喽，市场上一抓一大把……”
他似笑非笑道：“老板，我诚心买你诚心卖不？你要是再说这种不着六的价格，咱这生意可就黄了。”
“那您看多少合适？”摊老板将皮球给他踢了回去。
秦立想了想，说道：“去年保利拍卖会上拍出了一款同类型的瓶子——“安居乐业”双龙耳粉彩方瓶，跟这个大小几乎一致，“进修堂制”款，最终的成交价是四万三，而这还是拍卖价，市场上像这类货源也就两万五到三万之间，且还是在古玩店铺里出售。您一个地摊，不用交水电，不用交房租，还不用上税，价格只比店铺更便宜。你说多少合适？”
秦立又将皮球给他踢了回去。
不过，他通过各种举例，已经给摊老板设定了价格上限，超过两万五是不可能的，你只能比这价格更低，我才会拿。
而在古玩店铺买古玩，是包含20％的税在里面的，因此，摊位老板要说价格，至少要比古玩店铺便宜五千块才能行。
摊位老板显然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一脸为难道：“这价格也太低了，我不赚钱啊。”
“那是你的事儿。”
秦立自然知道他是在说谎，但并没有揭穿，笑道：“但我从你这里拿货，你怎么着也得给我让利，不然咱这笔交易我不看好。你好好想想吧，感觉能卖就卖，不能卖我也不勉强。我先去其他摊位瞧瞧，手机绑定的卡里钱不多，如果我在其他摊位看到更喜欢的，这说明咱俩没缘分，生意注定没的做。就这样，你好好想想吧……”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此人还出来摆摊，显然手头缺钱，秦立笃定他会给自己一个优惠的价格，因为他需要变现。
说话间，秦立起身，朝其他摊位走去。
摊位老板还真怕生意黄了，连忙道：“小兄弟，别走吗，价格好说，哪怕我亏点呢，都马上过年了，卖也就卖了，肯定给你让利！”
秦立回头：“多少？”
摊位老板犹豫着比出两个手指头：“这个数如何？”
秦立毫不犹豫道伸出一个巴掌：“砍到这个数，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说完，转头就走，毫不留恋。
摊位老板连忙招呼：“卖了卖了！卖给你了！”
秦立这才走回摊位。
摊位老板一边给他打包，一边心疼哎呦道：“一万五，我真心亏大了。这么好的瓷器，平时我最低也得两万五出，这也就是马上过年了，能卖点就卖点，不然我绝对不卖！”
秦立顺着他的话茬道：“过年的生意吗，卖一件就赚一件，谁知道明年什么行情，总比砸在手里强。”
“这倒也是。”
摊位老板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等秦立将钱转到自己的账户上，立马将包装袋递到秦立手上，“合作愉快，新年大吉！”
“兔年吉祥！你我明年都发大财！”
秦立哈哈一乐，接过包装袋就朝其他摊位走了过去，心里都快乐疯了。
民国瓷是便宜，但也分什么瓷。
至少仿清三代的精品瓷就很贵，而珠山八友的作品丝毫不比仿清三代的精品瓷价格低，甚至作者名号越响，作品价格越高！
此款人物尊并非珠山八友的作品，但作者名声丝毫不比珠山八友差！
此款人物尊的作者正是新粉彩的创造人之一，汪晓棠！
汪晓棠，又名汪隶、汪隶华，字晓棠，号“龙山樵子”。清末民初的著名绘瓷名家。他少时在杭州以绘制纸绢扇为生。光绪、宣统之际，因妻投水自尽，避祸景德镇自学彩瓷，不到数年即名闻遐迩。民国十一年、浮梁县长徐仲亭雅好艺事，知事何心澄亦通丹青，遂昌建“瓷业美术研究社”，汪晓棠当选为副社长，其人物画最为著名，深得改琦、费丹旭一派精髓。
秦立之所以断定此款人物尊是汪晓棠的作品，是因为瓷器史中有汪晓棠作品的图片，图片中的绘画风格以及用笔方式，跟此款人物尊一模一样。
因此，他断定，此款人物尊乃是袁世凯称帝期间，出自汪晓棠之手。
13年，燕京匡时国际拍卖公司曾拍卖过一对汪晓棠的人物尊，不论是绘图还是诗文，都跟此人物尊一模一样，就连落款都一样，当时成交价是2702500元。
虽然单品不如双品值钱，但这样的一款人物尊，百万还是值得的！
“不错不错，出庙就捡漏，这香是真没白上！”秦立眼睛都快笑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