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瓷器的断代很麻烦。
不但要考究瓷器的釉质细腻程度,还要分析瓷器所用釉料,以及胚胎打磨的工艺,甚至连御用画师的笔法都要进行分析。
并且,这一切都是和当时的背景紧紧相关的。
秦立虽然通读了瓷器史,但研究并不精深,以他现在的底蕴,距离拿眼力断代,还差之很远。
好在金手指给他指明了方向。
既然是寄托款,那自然是康熙之后的事儿了。
清王朝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清朝早期:顺治,康熙,雍正。
清朝中期:乾隆,嘉庆,道光。
清朝晚期:咸丰,同治,光绪,宣统……
每个时代的瓷器都有每个时代的特点,五彩也是如此。
秦立脑海中不断闪过清代陶瓷史五彩篇中的内容。
“五彩是为明清时期景德镇窑的新品种,由宋元釉上加彩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直到康熙年间发展到了鼎盛,因色彩瑰丽多姿、浓艳夺目、色泽明亮,所以康熙五彩又称“硬彩”……”
“雍正五彩和盛极一时的康熙五彩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一是数量减少,二是在色彩上改变过去以浓艳为主的特点,趋于淡雅,图案装饰也从繁复变为疏朗,笔意由遒劲趋向纤弱……”
“雍正以后,五彩瓷逐渐被新的彩瓷品种所替代。尤其道光二十年鸦片战争爆发以后,清代政治发生了巨大变化,华夏逐渐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瓷业的发展同其他经济、文化事业一样,随同国势之日衰,逐渐走下坡路。正如《陶雅》所载:“中叶以后,深厚固不如康熙,美丽也不及雍正。惟以不惜工本之故,犹足以容与中流。嘉庆、道光以降,画工彩料直愈趋愈下……”
想到这里,秦立便将手中这个五彩笔筒的出产时期范围缩小到了嘉庆、乾隆、雍正年间。
“雍正年间五彩风格淡雅,远不如康熙五彩艳丽,可见,此笔筒并非雍正年间的产物。”
“乾隆年间,五彩器胎体略重,瓷质精细,釉面莹润,色调较雍正时浓艳,这一点倒是符合此笔筒的特点,只是乾隆此人好华丽,凡瓷器绘工必繁复,不喜留白,此笔筒不太像是乾隆年间的风格!”
“而嘉庆五彩……嘉庆年间的五彩技术并无发展,主要是继承前朝特点,且爱仿制,虽然国力开始下降,但初期制作的五彩瓷器同样精美……”
想到这里,秦立心里大致上对手中的五彩笔筒有了断代答案。
嘉庆御窑仿康熙款五彩竹纹笔筒!
“不容易啊,幸亏之前通读了一遍瓷器发展史,不然今天就抓瞎了。”
秦立心中庆幸不已。
与此同时,一股按耐不住的兴奋之意自心底涌起,整个人觉得1十分的畅快。
这还是他头一次凭借自己的本事断代得出结果,虽然过程有些取巧,但万里长征已然迈出了第一步!
这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代表着他,在古玩道路上,已经开始成长了!
“柳小姐看中了这款笔筒?”
李海建听闻秦立的话,从其手中接过笔筒,大致瞅了两眼,顿时笑道:“柳小姐好眼光,此笔筒所绘的墨竹清秀挺拔,瘦劲有力,深浅相宜,富于层次感,有如画在白纸上的国画一般生动细腻……加之此笔筒墨彩黑亮如漆,光滑浓艳,与纯白的底釉构成强烈的色彩对比,赋予此笔筒不同凡俗的审美意趣,将诗、书、画、印完美的结合于一体,绝对是五彩笔筒中的精品!”
“咳咳!”
秦立干咳:“说重点!”
李海建立马道:“此笔筒的绘工绝非一般工匠能做得出来,绝对是出自名家画师的手笔,毫无疑问,是清代康熙年间官窑造!”
柳如烟立马看向秦立。
秦立点头。
柳如烟见状,问李海建:“什么价位?”
李海建想都不想,直接说:“三十五万……”
“咳咳!”
秦立再度干咳。
李海建声音一顿,紧接着又道:“那是不可能的,这是卖给外人的价钱,但秦小友可不是外人,这个面子我必须得给!”
他走到柜台处,手指在计算器上一顿按,然后把结果亮给了二人。
上面显示二十四万!
柳如烟再度看向秦立。
秦立笑道:“李老板给了这么大的面子,咱不能不兜着。就这价了。”
说完,又朝李海建拱手抱拳:“李老板仗义。”
“嗐!这是哪儿的话,你带朋友来我店里消费,这是给我面子,我不给你面子,那还算是个人吗!”
李海建抱拳回礼,“说起来,咱哥俩也是有缘,日后常联系!”
秦立闻弦知雅意,立马掏出手机,“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碰上了,联系方式总要加一下的。”
“对地对地。”
李海建故作恍然,飞快掏出手机,与他互添好友。
而这时,柳如烟已经在工作人员的操作下,完成了对五彩笔筒的交割。
“李老板,我还有点事儿,就不打扰了,日后再来唠叨。”
“好说好说,日常来联系……”
李海建将二人送出门外,态度那叫一个热情。
热情的秦立都有些不好意思,差点告诉老板真相,想到古玩一行就是这般,赚多赚少,全凭眼力。
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装作无事人一样,和柳如烟出了古玩市场。
到了停车场后,柳如烟说道:“刘威跟我说,他上次请你帮忙掌眼,给了你十万块的费用。后来确定捡了漏,又给你打了一百万。我该给你多少费用?”
秦立摇头,“不太好说。”
柳如烟疑惑,“不太好说?”
“嗯。”
秦立点头,“这个五彩笔筒的价格,我不太清楚。你回去之后问问你爷爷,搞清楚价值之后再给我也不迟。”
柳如烟闻言当即一怔,“你是说……这个笔筒就像上次帮刘威竞拍到的那对梅瓶捡大漏了?”
秦立没有瞒她,“这款五彩笔筒并非康熙官窑,而是嘉庆御窑。价值自然不是官窑能比拟的。不过,我对市场价格一直不太清晰,估价这种事儿就交给你爷爷了。我相信,以你爷爷的人品以及财富厚度,还不至于会骗我……”
柳如烟都惊了。
她爷爷身为私藏圈的大佬,她自然知道捡漏这种事儿。
很难!
难于上青天!
古玩圈的那些玩家,搞古玩一辈子,也没说捡过几回漏,且还都是小漏,少有大漏!
可眼前这个比自己岁数大那么一两岁的年轻人……
古玩交流会的那件楚国铜量是大漏,镶金玉杯是大漏,帮刘威竞拍的那对梅瓶是大漏,现在,又帮自己捡到了一个御窑的五彩笔筒……
光她知道的这就有四次了。
那还有不知道呢?
捡漏简直如同喝白开水一样简单!
柳如烟忍不住震惊道:“你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