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洋购买。”秦幕回答。
“南洋?”
“是,学生以前在一本杂书上看过,南洋盛产稻谷和木薯,那里气候炎热,水稻一年可以三熟甚至四熟,在当地是供大于求的。所以学生一早去找了方老板求证,毕竟只是书上所述,不能全信。”
方天明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我两年前也跟随船队去过南洋,确实和秦先生所说一样,那里物产丰富,生活富足,农业十分发达。那时我们大安风调雨顺粮产充足,所以并未想过从那里买来粮食。”
这确实是个办法,虽然目前岳家军并不是真正的缺粮,但难保以后再出现其他的变动。
“可是,路上的时间是个大问题,从南洋到俞南的水路,再加上俞南到北疆,至少需要几个月,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目前边疆粮草已经告急,来不及的。”岳卿颜蹙着眉头,盘算时间。
秦幕点头,坦言道:“如果等着南洋买进的粮食运往北疆确实来不及,但是可以先说服皇上,在运回南洋粮的同时,先将西部几州的秋粮运往北疆,待南洋粮食抵达大安,一部分救济平民,另一部分继续北上。
这期间一定还会出现断粮的
情况,但是已经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岳卿颜心中大受震撼,大安建朝以来三百多年,除了偶有几个像方天明这样胆大的商人去淘一些舶来品,还从未有过官家的船队出海的记载,更不要说购粮入关了。
秦幕现在能想出这个办法,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进内阁了。
岳卿颜站起身,眉眼舒展道:“你这个法子我入宫时会跟皇上建议,如果能成,以后就算遇到天灾,也不必这样捉襟见肘了。”
岳卿颜坐上去宫里的马车,陷入思绪。
上一世如果有这个方法,岳家军也不至于啃着草皮过冬,在北冥突袭时连连败退,丢失城池。
而百姓们也不会遭遇饥荒,出现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
这一世因为她去了趟辛州,帮了方天明在御京做生意,到如今秦幕通过方天明来帮她,帮岳家军,甚至帮大安朝解决了缺粮的问题。
许多人,许多事的轨迹都跟着她命运的改变,一起发生了改变。
岳卿颜跟着内侍来到紫宸殿外,等待召见。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户部的人从里面出来,看见岳卿颜上前拱手一揖:“安国郡主。”
“几位大人
,可是有筹到军粮了?”岳卿颜声音急切。
“老臣自当尽力。”
岳卿颜还欲再说,内侍过来请她:“郡主,陛下请您进去。”
“臣女拜见陛下。”
“不必行礼,坐吧。”
皇帝见她眉宇间隐含忧愁,也知道她此时来的目的,态度很亲切地赐了坐。
“臣女见几位大人刚走,不知军粮的筹集是否有进展。凛冬将至,边关苦寒,若无粮草为继,恐难以对抗北冥。”
皇帝叹气道:“朕已命户部多方筹集,只是收效甚微,朕愧对镇国公,愧对前线的将士们。”
“今年的几场天灾实属不能预料,臣女知道陛下甚为忧心,本不该过多打扰,只是这段时日,臣女心中始终惴惴不安,若军粮被断,北冥攻来,臣女怕……”
岳卿颜面色戚戚然,眼眶微红。
岳卿颜一家子都在北疆,皇帝理解她的担心,但他更要以大局为重。
“朕已下令军粮短缺一事严格保密,天灾人祸无法避免,若因此吃了败仗,朕也不会责怪他。”皇帝安慰道。
用了几年时间攻下的城池,因此丢失,即使皇帝不怪罪,对于兵将们来说也是奇耻大辱,严重的甚至会动摇
军心。
即使这样,皇帝也拿不出粮食了。
岳卿颜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恭声道:“臣女殿前失仪,请陛下赎罪。”
“无妨,你也是心急所致。”皇帝慈爱地摆摆手。
岳卿颜恢复了情绪,对皇帝正色道:“陛下,臣女偶然得到一个缓解粮困到方法,或许可用。”
皇帝听完岳卿颜的办法,眼底闪过震动。
“这是你想到的?”
岳卿颜摇头,惭愧道:“臣女一介女流,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办法,是臣女表哥在麓山学院的同窗想到的。臣女曾救助他逃难而来的母亲和妹妹,便与他结识了。”
岳卿颜救助来京的难民,并引发京中贵女们效仿的事皇帝是知道的,还下旨表彰,给了不少赏赐。
“还是麓山学院的学生?竟有如此远见。”皇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此人名叫秦幕,听说每次考核都是学院榜首,明年的春闱,陛下应该会见到了。”
皇帝点点头,心中对这个名字留了印象。
“朕这两日会与内阁商议此事,你且安心等待。”
三日后,皇帝下到镇国公府一道圣旨,封方家商号为皇商,负责由南洋购买、运输稻谷与木薯,
解决大安的粮食短缺。
却只字未提往北疆运送军粮一事。
岳卿颜琢磨着,皇帝是不是在南洋稻谷没有到位前,不敢将国内仅有的粮食全部供给前线。
进宫又跟皇帝哭诉了一番。
“卿颜啊,不是朕不想给前线运粮,朕考虑南洋进来的粮食至少需要两个月,而西北剩余的秋粮抢救出来的也不多。便给岳城去了消息说明情况,打算送一半给北疆,留一半解决民生。
是岳城忧心百姓,拒绝了。说哪怕军队啃草度日,也绝不能让百姓忍饥挨饿。”
岳卿颜低声的抽噎一顿,她爹手中有存粮,本就是为了作戏,现在又知道百姓缺粮,肯定不会要的。
“是臣女不懂事,陛下与父亲顾全大局,臣女不该任性。”岳卿颜说的十分愧疚,皇帝又宽慰她几句。
岳卿颜不再多留,行礼告退后跟随宫人往宫门走。
深秋的天气,秋风已开始冷硬,吹过岳卿颜刚哭完的脸颊和眼角,生疼生疼的,刺激着眼睛又流了泪。
想想出宫还有很长一段路得步行,岳卿颜心中懊恼,刚才哭的有点厉害了。
岳卿颜一边走,一边用帕子擦拭,以至于没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