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白芨还是拿着江亦谦给的资料细细看着,男人在闭目养神,司机怕打扰到老板休息,车里一盏侧灯都没开。
借着路灯,白芨费力地看,就像是江亦谦之前告诉她的,他想收购纺织集团,但是钱不够。
正常来说,资金不够可以找投行融资,可江亦谦没有那么做,居然盯上了政府这块肥肉。
“人家可能很难卖你面子吧,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发展海外市场?”
白芨是不懂的,她推了推男人,“你带我去有什么用,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还不如带着于婉婉。”
江亦谦睁开双眼,黑眸久久凝视着她,她不是一直不喜欢自己和婉婉在一起吗?如今又把他往外推。
她这样不在乎这件事,反倒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
“你不应该直接叫她的名字。”
白芨听他这么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看向窗外,不予理会。
他为什么着急,一半是为了满足自己事业上的野心,他急于在江学义面前证明自己。
至于另外一半......
江亦谦盯着白芨的目光变得更为幽深。
他抬手按住白芨的后脑,把她推向他,唇瓣倏地叼住她的唇,细细研磨,“你就没有听话的时候。”
白芨拒绝,男人的吻却不容拒绝,“你听话,我什么都顺着你。”
白芨知道和他讨论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讨好他先去看看妈妈再说。
她态度软了下来,轻轻的回应了下他的吻,江亦谦皱眉把她推开。
白芨只感觉莫名其妙,她好像做什么都不对了?
看着愣在一旁的女人,江亦谦心里也不是很舒服,是敷衍还是走心,他分得清楚。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江亦谦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说到底还是介意白芨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想到有人说想要带她走,他就浑身都不舒服。
他冷漠地开口,“你这一身勾引男人的本事,一会给我用到政府那帮人的身上,灌他们几杯马尿,只要答应给我借钱,一切都好说。”
“你先告诉我,我妈妈在哪个医院。”
他总是几次三番地推脱,白芨对他的信任已经降低为零。
“圣德。”
江亦谦没有隐瞒,“告诉你也无妨,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可以进去探视。”
白芨到了饭店,韩憶早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眼睛一亮,看来今天去看魏兰的事情有戏。
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韩憶看她的目光有些躲闪,等她在想去看的时候,韩憶已经和桌上的人介绍他们的身份。
江亦谦和白芨身份公开得比较突然,韩憶还不知道这件事,介绍她的时候说她是江总的秘书。
今天的场合重要,没有人专门去纠正这一点,当事人也不太在意。
白芨任由几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把吻落在她的手背,落在她的脸颊,就像一个真正的秘书那般,开始活络着场中的氛围。
江亦谦和韩憶全都看着,但也什么都没说。
来的人是本市市长,江亦谦和对方谈事,白芨乖巧地在一旁给他布菜,她长得漂亮,又懂事,几个老外看她的时候早就眼冒精光。
韩憶自然是注意到了,旁敲侧击的给其他几个男人介绍江亦谦在国内的实力,吸引目光。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白芨眼看着对方表情沉重下来,不过片刻,他放下了精致的刀叉。
他笑着拒绝了江亦谦,“江总,我很佩服你的魄力,但是你开口的资金太过庞大,我很难相信你可以在三年之内把钱还上,据我了解,在国内,博瑞集团的主要负责人还是你的父亲,建议你还是回去和你父亲商量一下比较好。”
几个男人一起发出了哄堂大笑,看着他们此刻的神情,好像来之前就已经有了拒绝的想法,只不过是专门过来看他笑话的,就像是说他们没办法陪着江亦谦玩过家家,让他回去找他爸。
这对江亦谦来说无异于是侮辱,是打击。
韩憶有些着急地看向了江亦谦,这件事即便江亦谦不在乎,他都不可能那么算了,他提前早就过来这边疏通关系,好不容易才能约到政府的人,他付出的心力那么多,更何况是江亦谦。
韩憶端着酒杯,故意做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市长先生,现在下定论有些过早,今天只是作为朋友,大家认识一下,以后都是需要互相关照的关系,别闹得那么难看。”
江亦谦手里把玩着高脚杯,根本不在意他们鄙夷的视线,幽深的黑眸里充满了自信,“我本来以为我是伸出援手,给你们解决一个大麻烦,可你们好像并不这样想,既然这样,江某也就不再打扰了。”
江亦谦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摆,白芨和韩憶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只能跟着站起来。
市长的笑容僵在脸上,被江亦谦这样一个小辈不尊重,实在是没面子,“江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亦谦声音里有些遗憾,“据我所知,那纺织集团,大大小小的公司加在一起,大约有三万员工......”
他尾音拉长,直至消失,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市长心里已经转了八百个弯。
“韩总说得对,大家都是朋友,这饭还没开始吃,怎么就要走了呢。”
市长身边的一个男人赶忙开口,站起来拦住江亦谦几人的去路。
江亦谦本也没有真的想走,微笑着看向市长,“那我们再聊聊?”
市长脸色不善的点头,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被一个小辈拿捏,他视线转到白芨身上,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也别光聊,这位是你的秘书?江总真是有福气,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尝到这位漂亮的秘书小姐倒的酒?”
江亦谦思索片刻,微微颔首坐了下来,白芨只觉得冷意从他坐下的那一刻起,就在她身体里不停流窜。
她知道,这位市长是被江亦谦抹了面子,所以只能在别人身上讨回来,而她只是个“秘书”,没有人更适合去当这个受气包。
两方人谈合作,向来是有来有往,如果江亦谦不同意,这点面子都不给,那这件事百分之百不会成功。
只是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从前,江亦谦是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可他现在却坐了下来,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多说。
倒酒而已,她也不是不行,她脚上刚有动作,韩憶挡在她前面率先把几个人的酒杯都倒满了。
“按说我认识各位的时间也比较早,我们还没有机会一起吃过饭,今天正好有这样的机会,这杯酒理应我来倒。”
韩憶说着,杯中酒一饮而尽。
市长脸上表情不悦,面上不显,倒也举杯把这杯酒喝下了肚。
谁知这个举动就像是打开了番多拉的盲盒,对面市长秘书率先站起来,给江亦谦、韩憶、白芨把酒杯全都满上了。
白芨脸色难看起来,她并不想喝酒,可江亦谦在桌子下的手掌捏在她大腿上,微微用力。
她侧头看他,江亦谦的视线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他手里的那杯酒,已经轻飘飘地下了肚。
白芨迟迟不喝,引来了桌上一众视线,韩憶也不太懂,这杯酒对于她来说应该是不值一提,他不知道白芨为什么不喝,也没有什么动作。
白芨捏着酒杯的手都在发抖,桌上几个人的视线齐齐望着她,搞得她压力好大。
这不是国内一般的应酬,这是江亦谦好不容易约上的市长,如果按照国内来说,也算是很大的领导了,如果她把人得罪了,搞不好还会影响两国经济贸易关系,这杯酒她不太敢不喝。
一杯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她微笑着仰头,纤细的脖颈扬出高傲的弧度,这杯酒对方没少倒,白芨全数喝下。
可她忘了她最近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空如也,就像是清晨喝了一碗辣汤,灼烧感立即席卷了她的全身。
喉咙和胃部自然最疼。
对方的男人都在拍手,称赞她爽快,这时又一个男人起身,如法炮制的倒了一杯酒给他们。
一杯酒都喝了,两杯又差什么,韩憶和白芨负责喝酒,江亦谦终于开口和市长谈正事。
“纺织集团里三万失业的员工,意味着这会对社会产生一个非常恶劣的影响。
只要政府肯借钱给我,我就能安置着三万员工,不让他们流失到社会上去。”
市长不以为意,“我更期待有实力的企业家去收购。”
“目前来看,纺织业并不被看好,否则这件事也轮不到远在异国的我。”
江亦谦和市长推拉的过程,对方一直在要求白芨和韩憶喝酒。
这有点像是在谈判桌上的BUFF加成,谁倒下了就意味着气势也跟着倒下了。
如果是以前,白芨尚且还能拼上一拼,可现在不过十余杯,她胃部像是插了把带倒刺的短刀子,不停的拧。
对方嘲笑的声音传到江亦谦耳朵里,害得他节奏一乱,心里极其不爽。
关键的时候,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白芨想站起来,被他一把按住大腿,脸上还不动声色地和市长说着话。
白芨胃疼,只是想吐。
她不想吐到酒桌上,那样更失礼。
她伸手死死顶住胃部,此时此刻无关她和江亦谦之前的事情,她其实也想忍一忍。
被人嘲笑,她心里也不好受,也想自己给自己争口气,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低落下来,她匆匆站起,只来得及说了声Sorry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听见有人调侃江亦谦的声音,但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韩憶想跟出去看看,但是想到这样的局面,如果他也走了,这里就只剩下江亦谦一个人了,气势也会落到下风,很影响双方谈判,便也忍着没动。
一到卫生间,她就虚弱地捂着胃部蹲到马桶边,一张嘴,酒水自动往外涌。
胃疼得她蹲不住,只能顺势跪下来,她顾不得地面上脏不脏,只感觉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笼罩着她。
等她吐完,她盯着马桶里的血迹有些失神,想站起来眼前却一阵眩晕,黑暗也随之而来。
她晕晕沉沉以为自己要摔倒准备迎接疼痛的时候,后腰猛地被一只大手托起。
她睁开眼睛看见时夏皱眉帮她按了马桶的冲水键。
他语气严肃,“你病了?”
白芨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他的身边,并没有说话。
时夏一向笑着的脸上像是被抹了黑炭,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胃病?胃癌?”
他刚物色好的徒弟要他妈死了?!
他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你胃癌你还敢喝酒!?”
白芨声音都沙哑了,“时先生,你跟踪我?”
“跟踪个毛,你看看这是男厕所!”
白芨愣了一瞬,果不其然回头的时候看见了男厕专有的小便池......
应该是她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到男女的标识......
“抱歉。”白芨推开他往外走,“走错了。”
时夏拉住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你生病了?你跟我走,你感觉你还能抢救一下。”
“我的事情和时先生没有关系,还请您自重。”
两个人在男厕所前拉拉扯扯,这画面正好落在了出来找白芨的江亦谦眼中。
他和对方的人聊得差不多,便说出来去趟卫生间,也是给对方一点考虑的时间。
没想到白芨竟然又和那个男人拉扯在了一起。
她之所以要从包间里跑出去,就是为了私会男人?
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白芨。”他站在离白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等着白芨自己走过去。
白芨叹了口气,挣开了时夏的手,“时先生,我们本就不熟,以后没事最好还是不要联系的好......”
她还很虚弱,脚步都在晃,可她没有犹豫,还是向着江亦谦走了过去,她快要见到她的妈妈了,她祈祷着千万别因为时夏生出变数,母亲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否则她真的怕她撑不住了。
没走两步又被时夏拦在了身后,“这位是江总是吧?”
江亦谦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时夏扣住白芨的肩膀,把她拉到身边,单手指着江亦谦质问,“是你带她出来喝酒的?”
“我的人,我愿意带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与你何干?我从来不跟叫不上名的人废话,你是谁!”
两个男人对峙的气场像是生成了一种无声的波动,白芨身子晃晃,有些站不住了。
“她不能喝酒,你知不知道她......”
“时夏!”
白芨感觉自己反应从来没这么快过,她站在时夏面前,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他的唇。
她背对着江亦谦,对着时夏摇了摇头,小声地说,“别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