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谦看似给了白芨选择,但实则没有。
她的沉默让江亦谦很满意。
会场里的热闹程度超乎了白芨想象,他们到的时候,许沛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于婉婉游走在达官显贵之间。
有热情的主持拿着麦克,用流利的英文介绍,“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博瑞集团江总和他的夫人!也是这次宴会的举办方之一,让我们鼓掌欢迎!”
白芨陪着江亦谦大大小小也参加过不少的宴会,但是像这样高调出场还是第一次。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灯光闪烁,两人在签名墙前站定,任由数不清的照相机摄影机对准他们。
江亦谦浅蓝色的衬衫搭配着黑色的西服,和白芨身上的黑色礼服正是情侣款,无形之中又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进了一步。
与其说是一场宴会,这架势更像是一场新闻发布会,江亦谦准备借着今天的媒体把他结婚的事情宣传得人尽皆知。
白芨微笑着面对镜头,内心却毫无波澜,她只想一切进行得快一点,好离开去见妈妈。
许沛推着于婉婉走了过来,江亦谦对着她低语道,“辛苦了。”
许沛把轮椅的扶手送到白芨的手里,她和江亦谦没人扶着一边,三个人一起出现在镜头里,像是一家三口,彰显他们之间的和谐关系。
有提前安排好的记者对他们提问,江亦谦早有准备,他应对自如,看起来潇洒健谈,足矣给今天到场的权贵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们是夫妻,是姐弟,在镜头面前把亲情和爱情具象化地表演出来,就这样给从前解释不清的豪门八卦画上了最有力的休止符,谣言不攻自破。
白芨在快门声中有些恍惚的感觉这个世界是真的虚伪,很多事情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她忽然就有些理解了江亦谦对她的怀疑,因为哪怕是身边的人也没办法相信。
好不容易拍照环节结束,几人离开拍照区,于婉婉才对江亦谦笑笑,“这点辛苦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有些担心喝酒不利于伤口恢复罢了。”
“难为你了,一会我们一直在一起,要是必须喝酒我替你,你端着酒杯抿一下以示礼貌即可。”
江亦谦拍了拍于婉婉的肩膀以示感谢,“今天多亏了你。”
白芨在一旁都能感受到江亦谦的真诚,她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于江亦谦的影响真的很大,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
可造成现在这种结果的人不是她,江亦谦却把罪名按在了她的身上。
她视线饶有深意地停留在于婉婉身上,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款连衣裙,上面点缀着很多中式元素的黄金珍珠,看起来就是妥妥的人间富贵花。
搞不好今天这一场戏,都是于婉婉自导自演,可她又想不出这样做对于婉婉而言有什么好处。
“去你的,我还用你教我。”于婉婉挥手笑笑,“小谦,不用谢我,国内两个顶尖的集团负责人都在这里,这点号召力还是有的,一会我带你去认认人。”
她话音一转,坐在轮椅上回头看着白芨,“弟妹,今天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对于小谦来说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所以为了小谦好,他必须全程保持时刻清醒,如果有人敬酒,你作为他的妻子,替他多喝一些,我倒是没关系,辛苦你了。”
白芨轻轻一笑,扭头看向江亦谦,还没等说话,几道声音就同时传了过来。
“江总,久仰大名,于董经常和我提起您呢?”
于婉婉脸上洋溢着激动,“小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知名的奢侈品皮具品牌VL首席执行CEO史密斯先生。”
“幸会。”
江亦谦伸出手浅浅一握,松开后又拉起白芨的手和史密斯先生介绍她,白芨一整个被迫加入群聊。
史密斯手中的酒杯举到白芨面前,他哈哈大笑着说了声,“Cheers.”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白芨握着酒杯的手像是拿着什么烫手的山芋,恨不得现在立即就把酒杯给扔了。
江亦谦揽着她腰的手臂在用力,开口帮她解围,“Cheers.”
于婉婉也立即跟上,拿着酒杯几个人碰撞在了一起。
旁边立即有人窃窃私语,“都说于董才是江总的爱人,你们看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江总的太太啊!”
“江总的黑色西装和于董的白色礼服才是一套吧,黑白配才叫时尚啊!”
“是啊,别是哪里找来的演员,你看她举手投足一点也不大方,连个名模明星都比不上,史密斯先生她不认识吗?跟她碰杯她面子都不给,真是有些上不来台面。”
“我倒希望这是演员,要是他们国家顶尖企业的形象是这样,我是不会考虑和他们合作的。”
宴会上那么多人,风言风语传得很快,白芨不喝酒摆臭脸的事很快就被传开了,让想过来和他们攀谈的人望而却步。
周遭像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他们关注着江亦谦几人身边的形势,却再也没有人愿意当第一个打破僵局的人。
江亦谦阴沉着脸色,甚至顾不得于婉婉还在场,冷声训斥着她,“白芨,你别忘了今天过来是干什么的,如果你把今天的事情搞砸,那我们的约定也不作数了。”
白芨只是冷着脸,平静地说道,“我不能喝酒。”
“你今天应该也不是月经的第一天了,婉婉手脚骨折都坚持着,而且也没让你多喝,你有什么不能喝?你基本的礼仪都做不到,我从前是这么教你的吗?一分钟,你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江亦谦目光冷漠地看着白芨,这样的她实在让他火大,工作和生活他一向划分得很开,他没办法忍受因为私人情绪而影响工作的人。
白芨攥着酒杯,被他训斥得抬不起头,她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扣住胃部,什么都没说。
“弟妹,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就找个地方休息吧,我陪着小谦也可以。”
于婉婉仰头看着江亦谦,为了活跃气氛还开了个玩笑,“我恢复慢点没关系,我是铁打的女人,怎么都会好的。”
白芨眼看着江亦谦眼中流露出感动的神色,她猛然惊觉,如果这就是于婉婉的目的呢?
挑拨她和江亦谦之间的关系,让所有人讨厌她,觉得她和于婉婉没得对比。
直到于婉婉顶替她站在江亦谦的身边。
白芨笑了笑,松开于婉婉轮椅的扶手,“既然这样,那就辛苦于董了,江亦谦,这个轮椅你推吧。”
白芨摆摆手,不再看那两个人的各异的表情,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
江亦谦咬着牙问她,“你不想去见魏兰了?”
“想,既然我的存在是帮倒忙,那我就老老实实找个地方坐着等你们结束吧。”
白芨的声音里满是释然,酒她是一口都不会喝的,直接死去和被病痛折磨痛苦地死去,还是有区别的。
江亦谦看着白芨的背影,脸上有些挂不住,于婉婉直接拉住了男人的手,“小谦,别看了,弟妹可能真的是不舒服呢,你要体贴一些,理解女人。”
江亦谦闻言收回视线,双手不动声色地握在于婉婉轮椅的把手上,“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于婉婉本来有些失落的心情顿时高兴起来,“小谦,我说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前方右侧四十五度,推我过去,黑衣服和蓝衣服的都是MH的决策高层,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掌握博瑞集团,想要开拓海外市场便是件很艰难的事。
江学义那面他没办法逼得太急,否则会落下一个逼他下位的名声,所以拓展海外市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增加实力是最好的选择。
他回头看了眼白芨的方向,很快就收了心,他必须全力以赴,只有成功的人才配享受人生。
而他和白芨的账,有一生的时间去算,并不急在这一时。
——
一袭黑裙的女人,和其他世家小姐不同,姿态慵懒地坐在狐狸毛包围着的摇椅上,手里优雅地摇晃着红酒杯,似乎是在看月亮。
白芨远离喧嚣,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等着韩億过来接她去看魏兰。
虽然现在她们不在一起,可她们被同一片月光照耀着,四舍五入也算是在一起了吧。
“嘿!是你!”
一道满是惊喜的好听男声忽然出现在白芨的耳边。
白芨没回头,脸上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她不认为她会在国外还有其他认识的人。
她视线依旧停留在硕大的月亮上,用英文流利的说道,“本人已婚,博瑞集团的江总,他是我丈夫,如果要搭讪,你可以先去问问他答不答应。”
“呲。”一声呲笑传来,手里的红酒杯猛然被夺走,男人把脸凑到白芨面前,“是我啊!还记得我吗?”
他说着直起腰,把白芨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你这杯酒真可怜,再晃就要被你晃晕了。”
男人带着无框眼镜,看起来成熟优雅,可动作和言语却轻佻大胆,想起之前在机场里他毫不避讳地帮她穿鞋子的那一幕,两相对比,如今他抢了她的酒杯,竟也不觉得意外了。
和男人的这张脸相比,白芨满脑子都是他微微仰头,优雅喝酒的那一幕。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的那种视觉冲击感,刺激得她说话都结巴了,“你......是你,机场我们见过。”
“嗯嗯。”男人点头如捣蒜,“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他一屁股坐到白芨身边,摇椅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差点把她晃倒。
男人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扶着白芨的手,“抱歉,小心。”
白芨看着男人眼里的真诚,一丝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不是因为他太帅了而害羞,而是她居然自恋地以为有人要和她搭讪,实在是尴尬。
她讪讪地笑了笑,“好巧。”
“是。”男人等白芨坐好后,松开她的手,食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一杯酒就被塞进了白芨的手里。
白芨刚要拒绝,男人就开口说道,“不是酒,是果汁,你放心喝吧。”
出门在外,不得不让白芨保持一些警惕,树大招风,她这个还需要倚靠大树才能存活的小人物更要小心谨慎。
他既然知道她不喝酒,还带了果汁来,足以证明他一直都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观察着她。
想到这点,白芨后背冒出来了一层冷汗,脑中不断猜想着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轻轻把手中的酒杯放到了地上,微笑着说,“谢谢,不过我暂时不想喝水。”
男人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哦,女生,水喝多了去卫生间会很不方便。”
他手在白芨裙摆上比画了一下,毫不吝啬对她的赞扬,“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
白芨礼貌回应,“你也很帅,不知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闻言站起身,走到白芨面前,看向她的眼神很放肆,他眼中丝毫没有隐藏他浓烈兴趣的意思。
白芨皱眉,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也觉得他没有礼貌,她站起身,准备告辞。
男人拦住她,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抱歉,正式地介绍一下我都中文名字叫时夏,时间的时,夏天的夏。”
白芨回握了一下,“白芨,是株药材。”
时夏笑道,“我知道,你的存在注定会对人的身体很好。”
白芨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她也没有追问,只把这句话当成一个从小接受西方教育,受西方文化影响的人,对我们中医的赞美。
能虚心接受他国文化的人,最起码是个三观比较正的读书人,这种认知也让白芨对他放下了一点偏见,毕竟能在国外讨论自己国家的文化,这让她骄傲又宽慰。
时夏邀请她重新坐下,“这场晚宴你是被迫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是跟我老公一起来的。”
白芨还是把老公挂在嘴边,不是她自恋,她总感觉时夏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可是我是被迫来的。”时夏抱怨道,“你结婚了感觉幸福吗?我到了被催婚的年纪,父母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白芨从他短短的一句话里就得出了结论。这个时夏的身份似乎不一般。
于婉婉和江亦谦合力举办的晚宴,来参加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而他的口吻似乎是在说,只要有他看上的姑娘,他就可以随便挑选一般。
“那你有看上的吗?”
“你还没回答我,你觉得结婚怎么样?”时夏笑笑,“作为一个过来人,给我些经验。”
白芨挑挑眉,他明确地知道她已婚的身份,这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轻松了很多,但是他提出的问题,她却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只能模棱两可地道,“因人而异,有些人会觉得很幸福,有些人却被婚姻折磨得歇斯底里,逐渐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