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劳烦江总为我倒酒,我这辈子也是值了。”
白芨头痛欲裂,握着拳头砸了砸脑壳,声音从头骨传到耳朵的距离很近,听起来砰砰的,但是没什么痛感。
那点皮肉上的感觉和脑神经中一只大手乱搅的感觉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白芨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快醉了,她撑直身子,屁股短暂地离开地面三秒钟,探身抢过江亦谦手里的酒瓶。
她晃晃,应该还有小半瓶。
她双手扒着桌沿,自斟自饮,她要是不快点,酒精在她体内再代谢一会,她估计能吐在他面前。
坚决不能给江亦谦其他的作妖理由,要不然他没准还会戏弄她让她赔他一件衣服。
她现在除了一条命别的什么都没有。
白芨把酒杯往自己的身前拖,速度太快,酒撒得满手都是,凉飕飕的。
冰凉的冷意激起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结果又把身上弄湿了一片,身上更冷了。
江亦谦皱眉,瞳孔微缩,目光森森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服个软会死!
白芨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她抬头看去,人影都是重叠的。
像个慌乱无措的小孩,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不经大脑思考的话,脱口而出,“能签字了吗?”
男人抿唇,久久不语。
白芨有点着急,等不到回应她的心很慌,又问了一遍,“能签字了吗?”
男人只穿了一件衬衫,袖口挽在小臂,如果细看能看见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可白芨视线一片模糊,却也能感受到身侧来自男人的强烈威压,她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双腿蜷缩在一起。
江亦谦开口,“不是还没喝完?”
听了男人的话,白芨像是才想起来,她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以及他给她下达的命令。
白芨像是被下了蛊,眼中只有一个模糊的酒瓶和回荡在大脑里的声音——喝光它。
她双手举过瓶子仰头就往嘴里倒。
随着吞咽的动作,喉咙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
优美的脖颈上酒水一股一股地滑落,流到锁骨,滴进胸前的美好里。
江亦谦瞠目欲裂,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女人怎么这么虎!
他站起身,一只大手稳稳地抓住了白芨的手腕,单手撑着桌沿,弯身逼问她,“后悔了吗?”
后什么诲?
白芨轻轻地吐了酒气,双眼通红地看着他,视线依然迷离。
她全力回忆,后什么诲。
是后悔来这里喝酒,还是后悔在这里碰到他。
是后悔拒绝了做他的情人,还是后悔去B市呢?
是后悔没在台风中死去,还是后悔独留了记忆?
她想了想,借着八分醉意,傻笑着问他,“你喜欢我吗?”
她想,如果一切还能重新来过,那必然是得从这句话开始。
江亦谦看着白芨,忽然姿态矜贵地松了手,整个人重新坐回到沙发里,他声音沙哑又坚决,“不喜欢。”
意料之中,白芨点点头,耸肩。
“嗯。”她笑着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酒水呛得她咳得上不来气,也还是固执地说了句,“那我也不后悔。”
江亦谦心头一震,说不上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从他和白芨睡了的那天起,就总有一种自己被这个女人耍了的感觉。
说喜欢他的是她,往他身上缠的是她。
可真到了分开的时候,这女的比谁都干脆。
说辞职辞职,说找别的男人就找别的男人。
他二十六年的人生里,还没这么被人耍过,她宁可穿着这么两片破布,为了点钱讨好楼下那些又穷又low的男人,也不愿意讨好他一个人。
如果她乖一点,也许他能给她物质上的一切也说不定。
关键是这个女人她居然还说她不后悔!
白芨根本无暇顾及江亦谦在想什么,她只想快点把酒喝完,拿到钱后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嗓音微凉,“就当我最后一次为你喝酒了。”
不管江亦谦现在怎么对她,她永远也不能磨灭他曾经对她的帮助,就当她报恩了。
小时候爸爸娶了后来的老婆后,就没管过她一天,虽然他给了她们固定的生活费,但是她被虐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因为吃饱了看着就不可怜,那个女人就没办法把她租给街边“要饭的”骗钱了。
那个女人没有工作,每日她跪着乞讨得来的钱,就是她打麻将的赌资。
她童年的印象要不然就是街边冷硬的水泥地,要不然就是烟雾缭绕全是噪音的麻将房。
后来爸爸死了,随着她长大没人再“租用”她乞讨,后妈又想出了新办法,让她跟着那帮人去公交车上当扒手。
她学不会偷东西,整天被后妈打骂说她是赔钱货。
说只能等她长大,送去当站街女,应该能卖不少钱。
魏兰的出现拯救了她,她花了一大笔钱给她“赎身”,带着她换了一个城市生活,她终于过上了有母爱的日子。
本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可妈妈的车祸对她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一样的存在,如果没有江亦谦,她可能在三年之前就随着妈妈去了也不一定。
她看着已经见底的酒瓶,举着敬江亦谦,“最后一口。”
她对他笑,“江总,这瓶酒喝完,就把这三年忘了吧,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以后再遇到,您就当不认识。”
她粉红的脸颊都盖不住逐渐苍白的面色,鼻尖和眼眶全都红彤彤的,坐在那里,像一个易碎的瓷白娃娃,带着点惹人怜爱的味道。
喂到唇边的酒瓶,忽然被一只大手抢了过去,男人垂眸睨着地上的女人,看了几秒后把酒一饮而尽。
“我讨厌有人替我做决定。”他温润的眼眸却出奇的冰冷,“忘恩负义的人也配和我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
“碰!”
他把酒瓶重重地摔在地上,咕噜咕噜混到白芨脚边,她粉嫩的脚趾缩了缩。
江亦谦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最终都只化成了两个字。
他从怀里掏出卡,丢到了白芨身上,面无表情地对她说,“刷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