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想连累女儿

护士把白芨推开到了一边,声音很是严厉,“家属让开,不要耽误病人救治时间!”

医院走廊里只剩下车轱辘撵在地面上的声音,所有人都在和时间赛跑。

她腿上没了劲儿,扶着医院冰凉的墙壁一步一步挪到了手术室的门口,瘫坐在地面上。

白芨眼中含泪冲着梅玫歉意地笑,苍白的脸庞隐在未干的发丝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梅玫看白芨蜷缩着抱住自己,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魏兰满身插着管子,带着氧气罩被推进了ICU病房。

白芨趴在玻璃上痴痴地向里面望。

还活着。

还活着。

平时看着自信魅惑的女人,居然快要隐没在夜幕里。

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有些飘忽透明。

她低着头,没人能看得见她的眼睛,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浓浓哀伤。

“今天傍晚的时候,我想去医院看看阿姨,结果我发现阿姨被转出了加护病房,负责照顾阿姨的护工也被撤走了。”

梅玫开口提到了白芨的母亲,果然看她动了动脑袋,空洞的眼神逐渐恢复了些色彩。

“然后呢?”

白芨抬起红肿的眼眶,迫切地问。

“我当时就觉得阿姨的情绪不太对,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又担心你,就去你家找你了。”

白芨的脸色立即变得很差,当时她大概在被于婉婉刁难,手机肯定是静音的,她根本就没发现有电话进来。

“对不起白白,我要是在医院看着阿姨就好了。”

梅玫的脸色同样难看,一脸歉疚地道歉。

白芨麻木的脑仁使劲儿转了转,半晌才想起来,“常年卧病在床的人,情绪本来就敏感,我妈知道我要辞职了,然后护工也没了,病房也被换了,她一定是觉得我出事了,她不想拖累我。”

白芨眼眶通红,懊恼地蹲下身子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头,“是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私事,害了我妈妈!”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比探索自己母亲轻生的原因更加残忍。

白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撕扯,难受得要透不过气来。

一滴眼泪忽然从她眼角砸向地面,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委屈,“我为了她这么努力的生活,她怎么能放弃啊!”

听着白芨声音里的哽咽,梅玫马上把她抱住,轻轻地安抚。

缓了一阵,白芨强行抑制住酸涩的眼眶,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是一脸淡漠,“我去主治医师办公室了,和医生沟通一下后续的治疗。”

妈妈掉下来的时候正好被树枝挡住救了她一命,既然她还没有死,就是天意让她活下来,她更不可能放弃。

她没有时间软弱。

去往主治医生办公室路上的时候,白芨路过了韩億的办公室,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看来江亦谦真的恨她,居然可以绝情到这种地步,连韩億都调走了。

直到她进入妈妈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一路上脸颊都挂着自嘲的笑。

医生见白芨脸色不好,就长话短说。

首先在电脑里噼里啪啦地按了一堆,告诉她昨天抢救的费用,又和她算icu病房多少钱一天。

病房里的设备,有些是按小时收费的,有些是按次收费的,还有的只要开机,就是一个天价数额。

然后细致到用药,用多少天,用什么药。

医生让她做好长期拉锯战的准备。

白芨木讷地听着,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最坏的时候。

当时对于一个还没开始赚钱的大学生来说,她几乎要被那些天文数字压垮。

江亦谦的出现,就像是救她出水火的神,可是现在她要怎么办。

白芨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钱钱钱。

从江亦谦那捞来的那点积蓄,如果换成了现在这种消耗模式,她根本就撑不了几天。

她怕是要卖房子了。

她麻木地回了妈妈之前的病房,取自己的卡缴费,要先把昨天抢救的费用补上。

她手抖得厉害,钱包的拉链怎么都拉不开。

她用嘴叼住拉链的一角,双手没什么知觉地夹住钱包,企图用暴力把拉链扯开。

试了好久,手和嘴唇都在发抖,最后钱包更是直接飞了出去,迅速闭合的上下齿直接咬到了嘴唇,瞬间铁锈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疼得她眼泛泪花。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撕裂,崩塌,她身影晃了一下忽然跪倒在地上。

“没事的没事的。”

死寂的空间里,白芨自己安慰自己。

等她走到缴费处,却被告知费用已经被结清了,账户里还多了二十万。

她想打电话给梅玫说一声谢谢,又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说那些。

两人的友谊维持到现在已经快要二十年,要知道她们到现在也才刚二十三岁。

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梅玫是个十足的利己主义者,她是最知道利用各种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是无条件地帮助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是梅玫的钱来得更艰难,她家里的情况甚至比她的还要复杂,这个钱肯定是要还给她的。

房产证应该被压在卧室多功能衣柜的最顶层,白芨还记得自己为了防止小偷,特意买了个小梯子藏的。

打车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要大亮了。

她行色匆匆地走进家门,一开门沙发上多了个条状物体,吓了她一跳。

江亦谦竟然躺在她家客厅的沙发里。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应该是喝了些酒,睡得很熟,连她回家都没发现。

不过白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震惊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震惊于他为什么会有她家的钥匙。

虽然这房子是江亦谦送给她的,但是他从前从未踏足过。

白芨站在玄关的位置很是狼狈,一时之间她竟然觉得这不再是自己的家。

她妈妈的事,白芨觉得也不能全怪江亦谦,她不答应江亦谦做他的情人,他收回对她的优待也无可厚非。

纵使现在她想拎着江亦谦的衣领甩他两巴掌,她的理智还是让她忍了下来,如果最后真的走投无路,她可能还需要这份工作。

所以他愿意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她拿走房产证尽快把房子卖了才是正事。

她轻手轻脚地搬梯子进卧室,忙活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好在一切都挺顺利。

就在她拉开卧室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江亦谦已经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看着了,看样子已经醒了有一会。

“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刚睡醒的男人,鼻音有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