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奇铁之谜(9)

云书来看着余年一阵风似地卷过去,又勒住马,转了回来。

“云书来,你大伯那枚箭头在哪?”

听得余年这句问话,云书来还没说话,云大老爷先从车帘子后面钻出一个脑袋。

“余提督,你要那箭头,可是想出来它能做什么用,是个什么宝贝了?”

“废话少说,和箭头有关的人都被绑走了,”余年想,说神仙不合适,那就说妖怪吓唬吓唬云大老爷,“妖怪抓走的!”

“咦,我不信!又不是演三藏取经,哪里那么多妖怪?”云大老爷嘻嘻一笑,“定是余提督编出来吓我的。”

余年又好气又好笑,他这会儿倒是机灵,什么也不怕了!

“把箭头拿出来!”

“余提督,你该不会是见财起意,要抢我的宝贝吧?”

“余姑娘能看得上你那些破烂!”云书来训斥他,“快把箭头拿出来!”

云大老爷犹豫地看了眼云书来:“这,不好拿啊。”

云书来一拍额头:“我倒忘了,你还绑着呢。”

他一手将亲大伯扯出来,只见跟绑猪似的绑了四个蹄,怕不缠了好几米的绳子。

余年又感吃惊又感好笑,等他被松了绑,便喝道:“快把箭头拿出来!”

云大老爷嘿嘿笑:“嘿嘿,箭头不在我身上,在哪儿,我不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你拿箭头干嘛!”

余年被他的惫懒无赖堵得无语:“罢了,既然不在身上,也就罢了。你到底是从哪找来你那随从?”

箭头又没用,被偷走取走余年都不在意,倒是云大老爷不断叫嚷一些奇怪的话,还有他的随从,什么铁血人,令余年感到处处谜团。

云大老爷本着“我欲取之,必先予之”,不厌其烦地为余年解惑。

“那日我去赌两文钱,恰巧手气很旺,连赢三把。同我挨着的一个人倒霉得不得了,连输十把,几乎把屁.股都给输掉,我可怜他,送他几文钱喝茶吃烧饼,那人感激得很,便问了我姓名。”

说到这里,云大老爷面上傲然。

“虽然,我向来做好事不留名,但那人问个不休,我也只好告诉了他。谁知隔了两日,赌场里的人将那王八蛋押到我府上,说那兔崽子是我朋友,说让我替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还钱。”

隔了不少日子,云大老爷想起来,犹自愤愤不平,一连叫那随从改换了三种禽兽身份。

“我怎么可能做冤大头,本想叫他们打死算完,那混账又叫起来,说有件无价之宝要献给我。我这人就是心软,替他还了账,他拿出来一支箭头——便是我给你看的那支,说有许多人想抢宝物,除非有龙神护佑。我这不就找你来了么?”

余年耐心听完了云大老爷的奇遇,竟是一无所获:“他没说箭头是做什么用的?”

云大老爷摇头。

“他只说是宝物。”

“你说他是铁血人,是什么意思,你说的通天洞,又是什么?”余年追问。

云大老爷摇头。

“不知道,和草原人是一个意思呗。据他说通天洞里有神仙,能和神仙说话。”

云大老爷顾头不顾尾,根本听了个半半截,余年越问越恼火。

“那他姓什么,叫什么?”余年此时很想将云大老爷的脑袋拔下来。

“他说他叫苟林林。”

云书来看出余年忧心,于是在她和云大老爷交谈期间一句话也没有问。

此时他才点出一句:“姓苟?”

余年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反应过来:“苟家三兄弟!”

她再联想到,苟林林是在那日看到云书来拿来的铁粉后才忽然时态,逃了出去,更觉得苟姓在这其中有极为重要的联系。

“你总说苟林林是被神仙带走,现在,说详细一些,神仙到底是怎么把他带走的?”

余年直觉衙役们说的小偷就是苟林林,而带走苟林林和李大嘴的方法,应该也和第一次苟林林消失一样!

“不知道,”云大老爷摇头,我追着他,追出了城,明明前面是大片的田地,也没个树啊草啊,我踩空了一脚,一低头的时间,就看不见人了。头顶上还有片乌云。”

云大老爷说着说着,很自然地抬头向上看,手也向上指。

“就跟现在咱们头顶上这片似的。”

云大老爷喃喃道。

余年和云书来同时抬头,看到一块非常古怪的乌云。

深灰色近于黑,像是冰雪沾了泥尘,也像是半透明的煤炭,亦或是浓稠过甚的灰蒙蒙的雾气。

其形状也过于圆润,圆的几乎像是人造物,如果不是乌云松散的边缘,余年大概会指着乌云大叫飞碟。

“啊!”

云大老爷忽然惊叫一声,他的头好像被什么牵引着向上,之后是肩膀,再后面是胡乱舞动的胳膊。

“怎么回事!”余年眼看着云大老爷脚尖离地,向上漂浮。

诚然,云家人没有极肥胖的,可是一个大男人,要说身轻如燕,也过于牵强。

云书来试图把云大老爷拽下来:“你下来!下来!”

“小兔崽子,你大伯我是愿意自己上去吗?”

云大老爷嗷嗷叫着,身体竟然已经漂浮在了半空!

云书来抓着云大老爷的手也感觉到了极为巨大的阻力,绝不可能是一个人本身能够发出的力气。

“余姑娘,有古怪!天上那块云似乎在把他往上吸!”

余年眼见云书来拉着云大老爷的衣带,竟然两个人都有离地的势头,一急之下,双手抓住云书来的衣袖,想以体重将他两人坠下。

“箭头!那支箭头你们到底放在哪里了?”

余年大叫,她现在确定,云大老爷一定说了谎,把箭头放在身上!

她心中无比后悔,没有强行扒了衣服搜,至少不会搞得像现在这么被动!

“箭头在哪里!”

云书来也向上传递,他半截身子已经被云大老爷拽起来了!

“在、在我……里。”

云大老爷哭丧着脸,他整个身体都悬浮在半空,害怕极了!

“什么?”

余年和云书来同时问,刚才说的声音太模糊,他们两个都没听清。

“在我裤裆里!”

云大老爷绝望地大声喊叫!

伴随着他的叫声,来自上空的吸引力陡地增大,竟将三人同时吸进了乌云中。

一瞬间,所有路上的声音都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赶羊的东张西望地路过,茫然地看看路上停着的马车和黑马,喃喃自语:“奇了怪了,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喊裤裆里?”

他抬头看天,只见天上一块厚重的乌云,缓缓地向西南方向飘。

“娘啊,这么厚的云,不是要下雨了吧!”

赶羊人本来还想瞅瞅马车里头人在干嘛,但见天色不好,为了自己家的羊,他也不管那么多,赶紧唿哨着羊往家里去。

马和马车就留在了路上。

“余姑娘,我——下不去手。”

云书来脸色灰白,无可奈何地向余年承认自己的失败。

“没关系,不怪你,换我,我也做不来。”

余年安慰他道,把手伸进一个大老爷们的裤裆,的确很难做到。

她向四面仔细望着,打量四周环境。

“这里真奇怪,看起来很窄,又好像很宽阔。”余年皱眉道。

听起来,好像余年的用词前后矛盾,十分无稽,实际上,云书来和云大老爷都连连点头,赞成她的说法。

因为这处怪地方的确如余年所说,厚重的浓雾围住他们,伸手进浓雾里,浓雾便会向后一缩,让开他们的手。

但与此同时,另一边则会凸进来一块,整个房间的大小是固定的。

脚下踩着和浓雾几乎浑然一体的深灰色石板,石板粗糙带有小孔,用力踹也踹不动,和踩在地面上感觉一模一样。

三个人可以自由活动,也只能在大约一间小室的空间之中活动,再远处则看不清,看不见了。

“我们这种情形,倒是很像在一辆马车之中,马车在路上跑,我们虽然也在移动,却无法脱出车厢的范围。”

“余姑娘说得太对了!”云书来击节赞叹,“正是如此!”

“难不成,咱们到这鬼地方全因为那破箭头?”云大老爷很是哀怨地问。

他说着,伸手进裤子掏出一个小小的绣金香囊。

云书来面色剧变,连忙抬手挡住余年的眼睛,余年也转过头去,不准备欣赏这精彩一幕。

“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啊!”云大老爷快掉眼泪了,“害得咱们都被妖怪抓起来!”

余年经历更稀奇古怪的也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咱们找找出口,如果现在呆的地方是之前见到的乌云,那么一定有边缘,如果是从乌云传到了别的地方,也不可能当真是无边无际。”

余年安慰着云家两人,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这个世界越是探索,神秘古怪越多,为什么就不能有无穷尽的东西?

在穿越之前,她还学过无穷数呢!

不过此时说出来,唯有打击士气。

三人在原地呆了一阵子,云大老爷本来就疲惫,又经历了被乌云吸顶的怪事,静了一会儿,他见余年和云书来说的话插不上嘴,干脆倒头在地板上睡了起来。

睡前还把自己的衣带和云书来的衣带系在一起,免得这小兔崽子偷跑了他都不知道。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云大老爷终于醒过来,见余年和云书来仍然保持之前的姿势,不时地交流两句,顿时呆不住了。

“咱们就在这等死不成!”

余年见他醒了,便问:“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云大老爷搓了搓手:“既然是妖精洞府,说不得,能有两件宝物吧?咱们到处寻一寻,说不定能沾点便宜。”

云书来顿觉无语:“大伯,你原先不是这样人。”

“哎,书来,你哪里知道大伯的苦!你大伯娘如今每日只给我一百文零花钱,我过得苦哇!”

眼见云大老爷就要滔滔不绝地诉苦,云书来赶紧站起来,指着面前道:“我看,我们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就从这个方向开始探索吧!”

余年无所谓,反正四面八方都是浓雾,分不清东西南北,从哪里开始都是一样的。

于是三人一个连一个,将衣角系在一起,并排向前走。

最左侧是云书来,中间是余年,另一边则是云大老爷。

他们每迈出一步,前面的雾散去,后面的雾却涌过来,补上了空出来的部分。

三人向前走了一阵子,云大老爷忍不住问:“咱们走了多久了?”

余年道:“三千一百五十四步。”

云书来跟着补充:“大约一刻钟。”

“可是我们还没有走到头!”云大老爷大声嚷嚷埋怨,“那乌云哪儿有那么大,我看哪,咱们是被妖精给摄到他的洞府里头啦!”

余年在穿越前学过些许天文学,本来也是看着玩的,现在却不得不向云大老爷解释,为什么站在地面上看着云彩小,实际上云很大。

她一边糊弄着解释,一边心中暗自琢磨,他们大概走了三四里路,这片云真有这么大,还是类似于佛家所说须弥芥子,一花一世界?

“不然,我们换个方向?”云书来提议。

云大老爷一屁.股坐下,叫嚷着:“我饿死了渴死了累死了!走不动了,让妖精把我吃了得了!”

虽然他喊着新编的了了歌,等余年拿出小瓶的酒和番薯干来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生欲望。

余年的空间中有三人吃一百年也吃不完的物资,但她不打算让云大老爷也知道自己的秘密,因此只拿了两样能藏在身上的食物出来。

三人分着吃了些番薯干和酒,躺在地上睡了一觉。

醒来恢复精神,四周还是被浓雾环绕,三人便按照云书来先前的提议,换了个方向前进。

可惜,又走了数千步,仍然一无所获。

在乌云空间中,看不到日出日落,余年也只能从空间灵泉的涨落来判断时间。

三人换了一次方向,又换了一次方向,触目所及,唯有浓雾,脚下也始终踩着灰色的石板。

“我受不了啦!这是不是鬼打墙!”

云大老爷在长久地寻不到出口之后,精神崩溃,大吵大闹了起来。

余年和云书来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即使知道不会饿死渴死,但找了这么久,一点变化也没有,一点希望也没有,才最最消耗人的心气!

“我宁可现在地板消失,咱们掉下去!”云书来苦笑。

余年回以苦笑:“我又何尝不是?”

云大老爷一会儿高声叫喊,一会儿低语喃喃,忽然双手一拍:“是了!”

余年看他恍然大悟似的,好奇问:“是什么?”

“咱们定是被鬼打墙了!”

余年目光右移,就知道这位吐不出什么象牙。

“我听说,鬼打墙最怕挨骂,骂得越脏越好!”云大老爷兴奋起来,“鬼怕恶人,骂得很,他们就不敢缠着咱们了!”

听云大老爷的意思,他已经完全忘了他之前是如何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妖精摄人回洞府了。

余年待要劝他省些力气,云大老爷已经张嘴骂上了!

果然好骂!

若真有那么一个鬼,大约是连祖坟的根儿都叫云大老爷给烧了扬了!

云书来听他骂得愈发不像话,连忙双手捂住余年的耳朵,不叫那些污言秽语进了她耳。

余年倒不在乎那个,她琢磨,要是用鳄鱼或者其他生物向外探索,会不会能走进雾气,找到更多线索?

正在三人都忙忙活活的时候,忽然在浓雾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本来这声呻吟三人是听不到的。

云大老爷骂得天崩地裂,摧枯拉朽,别说呻吟,就是有人尖叫也未必听得到。

可巧,这声呻吟发出的时机正赶上云大老爷换气,因此被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怎么回事,这是,被我骂的?”

云大老爷惊喜万分,没想到自己拳打毛遂不烂之舌,脚踢诸葛亮舌战群儒,竟把鬼都给骂难受了!

又有一声极度痛苦的呻吟声传来。

“救救我……救命……”

这次余年听得清清楚楚,呻吟就是从她背后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