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包袱跟剥玉蜀黍皮似的,一层一层又一层,眼见就剥到只有女子拳头大小,云老爷又制止了随从。
余年几乎想要跳起来叫,我不看了!我们不看了!拿着你的东西滚蛋吧!
然而云老爷递给她一个诡秘的眼神,示意她靠近。
余年看清他手掌上托着个小匣子,到底忍下来,走过去。
她想,这么大一点盒子,总不能再套几层了吧?
果然,匣子就是单个匣子,只是匣子上还有一道七巧锁,不晓得其中机关,决计打不开。
余年又看清,那盒子竟然是真金白银打的,金黄银白交错,乃是一幅雪中腊梅图。
到底这么稀罕的盒子,这么复杂的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云大老爷废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打开匣子,托在手心,送到余年眼前看。
余年看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用力揉了揉眼,用力睁开,竟还是那样东西!
“你,你怎么……”
余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云大老爷扬扬得意,从匣子里捏出一枚乌黑的箭头:“不要看这玩意儿平平无奇——余提督,你掂一下试试!”
余年啼笑皆非,从他手里拿过箭头,果然,轻飘飘如一根羽毛。
“怎么样?非金非玉非铁,质料轻极,又坚韧极了!”云大老爷两眼紧盯余年,“这材料怎样?值不值钱?”
这箭头,可不就是方才梁县令给她看的那枚?
云大老爷不知怎么,眨眼功夫竟将箭头偷了出来,又如获至宝地给她看。
轻铁箭头如此奇特,余年并不认为远在京城的云大老爷也能寻到一枚一模一样的。
“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的?还是快还回去的好!”
余年本想用个偷字,想到云大老爷要面子得紧,便委婉地用了个“拿”字。
哪知正是因为她才说完,云大老爷竟然尖叫出声,极为惊恐地望着她。
余年莫名其妙地和他对视,见刚才还红光满面的云大老爷,这会儿面如土色,颤颤巍巍,几乎站都站不直溜。
而他带的那个随从,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个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在云大老爷和余年之间来回看。
“你知道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当然知道。”余年摇头,“云大老爷不问自取,不好吧?”
“不,不好,你说,还回去?”云大老爷嘴里乱七八糟地念着什么,“怎么还?还给谁?”
“当然是梁县令!”
余年感到云大老爷愈发的不正常了,从县衙中偷一个箭头出来,向她献宝,被戳破了又好像要被砍头一样。
难道云家有发疯的传承?
她说出梁县令三个字后,云大老爷忽然舒了一口气。
“梁县令?梁县令和我的宝物有什么牵扯?”
他装模作样,余年有些不耐烦了,将箭头抛回去:“难道这不是苟家火场里找到的那枚?”
“自然不是!”
云大老爷说话掷地有声!
余年扭头,惊愕地望着他:“可这材料如此特殊,箭头的外形亦完全一致,怎么可能不是?”
拾来伸出手接过箭头仔细查看,肯定了云大老爷的说法:“的确不是同一枚,不过模子相似,不知云老爷是从何处寻到箭头?”
“余提督啊,原来你已经见过铁血,倒是耗了我好大的精神。”
云大老爷悻悻然,将箭头抓过来,放进匣子里。
“你说什么,这叫什么?”
“哈哈,原来余提督你只见过猪跑,还未吃过猪肉!”
云大老爷见余年不知材料名字,心情又变得愉快起来,唠唠叨叨说了起来。
“猪,有猪血,鸭,有鸭血,就连老鳖,也有鳖血。”
余年见他极得意地掰着手指数动物,差点想把他手指头掰下来,喝道:“要说就说,别那么多废话!”
云大老爷倒也识趣,莫说云书来不在跟前,要是云书来也在,见他惹得余年发火,怕不第一个要撸袖子伸拳头大义灭亲的就是他!
“且慢,且慢,我说这些,也是好叫余提督你明白这里头怎么回事。”云大老爷摇头晃脑,“不光动物有血,植物也有血,有一种叫做龙血树的药材,在树皮上切个口子,便会流出类似血液的汁液,待凝结后,结成的块被称为龙血竭,有起死回生之效用。”
他一长串说下来,把余年说得没有脾气了。
既然云大老爷是个显摆货,不叫他显摆完了,显然是掏不到他肚子里的货。
“是么?”
余年淡淡地搭了句腔,给自己倒了杯茶。
“正是!至于蒲公英、鹅肠草一类的普通草药,折断后有白色汁液流出,虽然颜色不同,也可以称之为草的血液。余提督,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余年吃了一个蜜枣,击节赞叹:“真是太有道理了,真没想到,能从云老爷的口中听到这么一番有道理的话!”
云老爷挺胸抬头,大是得意,继续夸夸其谈。
“从动物到植物,都有血液,活物有血,死物亦有血。余提督定然听书来提过,他曾为朝廷寻找一种特殊矿石,大部分矿石,都从矿脉中取出,因此,矿脉也可以看作石头的血液。”
这段话倒的确颇有见地,余年点头。
“所以,铁,也有血液!”
云大老爷最后意气风发地下了一个论断,随后大手一指,“这,就是铁血!”
余年的目光跟着他的手落在箭头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好容易缓过神,余年艰涩地张口:“云老爷,我承认,你拿来的材料十分稀罕,若能大量生产,必定利润极高,但铁血一词缘何而来,还请详细说明?”
云大老爷见镇住了余年,嘿嘿一笑,伸手将他那唯一一个随从推过来。
“问他,他是铁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