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步并作两步,挤开人群,奔入陈家院子,才发现似乎和余昇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婆子双手叉腰,嗬嗬大骂,秀姑站在一边,一副为难的样子。
而在她们两个的对面,则是一男一女,满面怒意,女的手里牵着个孩子,余年看着这一家人都有些面熟。
“娘!”
却是余昇从围观人群里奔出来。
余年一把抱住儿子,感觉到他袖子里珠珠拱了拱自己,这才放心。
拾来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两个是凉茶摊子的主人,陈家邻居。”
余年恍然大悟,再看女子手里拉着的孩子,又奇怪又好笑。
只见那孩子模样是大兴南方人的面貌,皮色却黑得像昆仑奴,头发卷的一绺一绺,还湿哒哒的粘在头上。
余昇坐在拾来胳膊上,小声对余年说:“刚才强仔踩咱们马车,还想打我,陈阿婆也吓唬我来着。”
余年听了儿子说话,顿时觉得雷应该多劈两下,把陈婆子也劈成大黑人才好!
凉茶摊主和陈婆子吵得愈发激烈。
茶摊摊主怒叫道:“陈阿婆,你害我儿子发烧!”
“怎么关我事,细路仔发冷发热都是常事,说不定早上你给他吃东西不对,他才出问题!”陈婆子嘴很硬地道。
这事还真跟陈婆子有关,她强行用凉水给强仔冲了澡,天虽热,强仔毕竟是小孩子,被雷劈了一吓,再被凉水一激,没一个时辰就发起热来。
“我做呢件事系好心来的,结果惹屎上身!”
陈婆子还不服气地道。
“你是乜样人大家都知道,什么好心,就是看我家强仔是男仔,想要他给你家也带阳气!”凉茶摊主指着陈婆子的鼻尖骂。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骂得精神抖擞,旁边的人看得兴高采烈,恨不得拿碟凉果泡杯工夫茶慢慢看。
拾来悄声问余年:“你站哪边?”
余年白了他一眼:“我站中间!”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出手治治她们,让她们自作自受已经很客气了!
两个女人骂着骂着,施展起了全武行,大打出手。
陈婆子这边秀姑年轻脸嫩,不好意思动手,比凉茶摊主的战斗力不是弱了一点两点,直接被压着打。
等陈翁和陈阿大提着鱼回来,陈婆子已经被揪着打成落水狗。
好容易分开,陈翁好脸面,又确实是陈婆子不是,只得把余年前两日给的钱拿出来,交给邻居,叫她去给孩子看病。
银子没揣热呢,就长了翅膀飞了!
陈婆子身也痛,心也痛,直接哎呦哎呦躺在床上不动。
倒是亏了秀姑,里里外外收拾做饭,这回她做的饭菜口味甚佳,分量分得均匀,反倒比陈婆子一起操持时更得夸奖。
吃过了饭,余年走过来:“我明日想去拜访城里陈老爷,不知他住在哪里?”
好容易又被陈婆子抓到可以施展的事,她怀疑地瞪眼看着余年:“你找陈老爷,找他做乜嘢?”
余年知道她嘴巴又大又臭,不想同她多说,含糊道:“听名字像是旧相识。”
“都是北方人就一定认识吗?我和陈老爷还不都是姓陈!”
陈婆子很不以为然地道,却被儿子打了脸:“娘,你又不是姓陈,你是陈黄氏。”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死了以后要埋在你们陈家的,谢谢哦,让我一个外人进祖坟!”
陈婆子更不高兴了,又不敢对着儿子直接发脾气,只好面对着儿媳妇怼儿子。
余年又觉得好笑,又怕她再啰嗦,直接问秀姑:“你认不认得陈老爷家?”
见秀姑点点头,余年直接甩出一块二两的银锭。
“我想请秀姑帮忙,帮我带路。”
对陈婆子来说,一百句也不如一文钱好用,她大喜过望,不等秀姑点头,先伸手捧起白亮亮的银子,满口答应。
余年也不管他们家谁拿着钱,只要有个熟悉的人给她带路,免得在县城里瞎转到处问人麻烦。
“去县城路远,明日中午回不来,吃饭可怎么办呢?”秀姑担心地问。
她不在家,谁来做饭?
“不要紧,我们中午在县城里吃就是了。”余年误会,安慰秀姑可以在外面买着吃。
哪知陈婆子听在耳朵里,又有了主意:“叫阿大和你们一起去么,他路熟,只有女人不方便。”
陈婆子是想叫陈阿大也蹭饭,见余年也答应下来,赶紧拿些粗面点心来给余昇甜甜嘴巴,生怕他告状。
多一个就多一个,经过租船的事,余年感到在永闽女子的确在外行走不便,多一个陈阿大说不定更便当些。
第二日,几人便动身去县城。
此处离漳海县城约有四五十里地,等到了地方,也快到了中午吃饭的点。
余年想着要是这时候去陈老爷家,显得好像自己是专门赶着点来打秋风蹭午饭似的,便领着陈家小夫妻俩在陈老爷家附近一个馆子吃午饭。
她叫秀姑点菜,秀姑说什么也不肯,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余年只好再让陈阿大,陈阿大倒是两眼放光,要了水晶包,八宝糯米饭几样,余年一听全是甜菜,便觉得有些腻味,再要了几个小炒。
待那水晶包上来,余年一尝,差点没吐出来。
平日里余年很爱吃各种包馅的食物,不管是甜的豆沙枣泥红糖,还是咸的肉丁青菜虾仁,统统照单全收。
然而就是这么爱吃包,她也无福消受水晶包的威力。
雪白蓬松柔软的包子皮里,是晶莹透亮夹着白糖的猪肥肉丁,平日里海边渔民很少舍得买肉,更不舍得吃油,这种又甜又香又有油的食物,不是过年吃到,就是梦里吃到。
余年肚子里油水足,再吃这个便吃不动,吃了一口的水晶包吃不下,塞给拾来,拾来面不改色地吞进肚里,随之狠狠夹了两口炒咸菜脯,谁知炒咸菜都是甜的!
他们吃不来,秀姑和陈阿大却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嚼,显然饭菜合口味极了!
见自家人受不了这甜得厉害,余年便叫秀姑两人慢慢吃,她和拾来出去找别的东西吃。
刚才见到有个小摊子卖云吞面,余年带着相公儿子寻过去,一人一大碗,一碗放在珠珠篮子里头,假装要带走。
余昇也吃不惯太甜的,但他性子宽,不爱在饮食上挑拣,这回可总算找着咸味了,便笑道:“怪不得先生和书上都说,要我们做‘贤人’,果然做咸人还使得,做甜人便有些为难。”
拾来听了这话都笑得前仰后合:“这般说,咱们一家子都是咸人!”
余年笑着笑着,目光一转,忽然笑不出来了,她咳嗽两声,低下头,小声问拾来:“你瞧从陈老爷家门出来的是不是徐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