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噼啪作响,哎呦连声!
早就躲到一边的余年见那些衙役们都往外倒,全都捏着自己的腕子,哭天抢地,脸上还有一个高高隆起的红巴掌印子!
拾来缓步走了过来,向媳妇诉委屈:“果然不愧是公门中人,脸皮确乎比普通人厚得多,打得手疼呦。”
“你们做什么!”
县衙里头奔出一个人来,见门口倒了一大片的衙役,又惊又怒,伸手便要拔刀,不料拾来脚尖轻轻一踢,将他手里的刀又收了回去。
“大哥,是硬茬子!”倒在地上的一个衙役叫道。
后来那人站在当地,神色惊疑不定,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余年歪头一笑:“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呀。”
“你们来做什么!”
“代表月亮消灭……咳咳,我要见县令。”余年差点串戏。
毕竟场子是人家的场子,余年秉承着万一有那么一丁丁丁丁点儿误会的可能,还是要见宝河县令,问问清楚。
那人没说话,往里面奔去,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又带着一群人走了出来,其中就有那治鳄大人。
“你这妇人,在县衙门口闹事,居心何在!”
余年不慌不忙,拱手道:“县尊,我看你们请来的治鳄人是个骗子,我也擅长驱鳄,想顶一顶他的差事哩。”
“你?”宝河县令目露鄙夷,“你哪里能和治鳄大人相比,我看要叫你站站笼清醒清醒才好!”
“县尊,我可以凭实力证明,我比你身边的骗子强多了!”
“呵呵,你这妇人,口出狂言,你年纪轻轻,这辈子才见过几次鳄鱼就敢夸口说驱鳄?”
却是治鳄大人先开了口,他一摆道袍袖子。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
治鳄大人冷笑三声,转头向宝河县令道:“既然这妇人有信心,那便让她试试,明日我与她一同驱鳄,若是她没法子,便得用我的法子,将这些女人祭鳄神,平息鳄神的怒火!”
余年机敏地接口道:“好,不过在祭神前,你不能伤害这些女子!还有站笼里的人,先放了他们!”
治鳄大人再甩一甩袖子:“那若是你失败了,就和她们一起祭鳄神!”
“不行!”被绑在站笼旁的女人中忽然有一个叫起来,“你和我们无亲无故,不值得拼命!”
“是啊,这位娘子,你当他们当真是要祭鳄神?他们不过是为了强占我们的作坊罢了!”
烧饼摊主的女儿高高地扬着头,不像一个女工,反而像一个骄傲的公主。
“你瞎说什么!”旁边的衙役连刀带鞘抽了她一下子。
这女孩倔强得很,反而激动地道:“我没瞎说,作坊赚钱了,官府就来抓人,抓了人没收作坊,一年里头又不止一回,看都看熟了,我都要死了,我还不能说句实话呀!”
余年看她三下五除二把官府的盘算给抖了个底儿掉,又是啼笑皆非,又是佩服。
可不是每个女孩都能生死关头面不改色,还能叽叽喳喳说这么多话。
“明天就先拿你这个疯女人祭神!”治鳄大人咬牙切齿地瞪了女孩们一眼。
“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分出输赢前不许伤害这些女人!”
“你口气这么大?”治鳄大人的三白眼翻了翻,“我却不知你有什么本事,说出来大家也好见识见识。”
余年一愣,她本事大得很,就是不好跟这人说呀。
想了一想,余年拉过旁边的拾来,认真道:“喏,我相公,擅长吹笛驱鳄法!”
“吹笛驱鳄?”治鳄大人沉吟,“这却未曾听说。”
“我倒是听说土番国有人擅长以笛声控制毒蛇,既然毒蛇能控制,鳄鱼也差不多。”
宝河县令见拾来气宇不凡,不敢小瞧。
说不准,真有点门道也未可知。
反正这什么治鳄大人来,又不是为了治鳄。
当真能治了鳄鱼,他也能松口气。
拾来看了一眼媳妇儿,吹笛驱鳄的法子他也头一回听说。
他偷偷附在余年耳边道:“吹牛我成,吹笛子我不会呀。”
余年嘴唇轻动:“随便学学好啦,出声就行。”
两边说定,宝河县令暂且将几个女工送去牢房看管起来,余年便在几名衙役的监视下,泰然自若地拉着拾来去买了支竹笛。
这几名衙役本是为了看守他们,以防逃跑,见余年现买笛子,实在忍不住问:“你不是说你相公擅长吹笛驱鳄?怎的自己连支笛子都不带,吃饭现种稻谷。”
余年一本正经道:“这你不懂了吧?一个地方的竹子有一个地方的特色,要驱哪个地方的鳄鱼,就得用哪个地方的竹笛。这里头门道深着哩!”
她脸上神色严肃,说得又一套一套的,把几个衙役都给忽悠得信了七分。
说不定这妇人和她相公真有几分本事?
几个衙役暗自想着,要真能驱鳄不失为一件好事。
那治鳄大人不知从哪儿来的,成天除了要收钱,就是要用漂亮姑娘祭神,虽说衙役们多少能捞些油水,但日日搅和得天怒人怨,实在叫人受不了哪。
最重要的是,巨鳄上岸,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也在危险之中,治鳄大人却不能根除。
他们把目光投向手持竹笛靠近唇边的拾来,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希冀。
拾来虽然穿着打扮朴素,但外貌俊美,拿着竹笛的模样便似贵公子微服出访,异常的潇洒倜傥。
只看拾来十指修长,握住笛身,长睫毛微微一落,半遮住深邃的眼眸。
余年心中暗道,真是布衣粗服不掩国色。
看他那副架势,就连衙役们都期待起来,或许美妙动人的笛声会比作威作福的治鳄大人更有用——
“吱-噶,
吱吱-噶,
吱噶吱噶吱嘎嘎!”
衙役们愣住了。
卖竹笛的老板愣住了。
余年和余昇愣住了。
袖子里的珠珠也愣住了。
“我的个老天爷呀,你就是拉锯也比这个声强!”
卖竹笛的老板先反应过来,用力摇着头道,“求求你们啦,千万别说笛子是从我这儿买的!”
拾来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小被舅舅养大,文采武功都是一等一,只是舅舅们认为乐器一道乃是小道,不学也罢。
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摸笛子呢!
其实拾来的心里有些窃喜,他从来没吹过笛子,第一次吹,不但能吹出声,还能吹出调,这算是有天赋吧?
“你、你不是说你相公会吹笛驱鳄,怎么他吹得,”衙役觉得直接说难听太伤人,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吹得人耳朵出血?”
余年再次发动一本正经神功:‘当然啦,吹笛驱鳄就是这样子的,人听了都要出血,何况鳄鱼呢?’
众衙役无言以对,感到余年说的很有道理,又很歪。
是夜,余年连夜叫拾来练习笛子,好不容易从吱嘎吱嘎,变成了噶啊噶啊。
“差不多了,那么回事吧,”余年精疲力尽,脑子里全是噶啊吱的笛声。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发明竹笛这种玩意儿。
拾来兴致盎然,手里竹笛盘了一个花,姿态美妙极了。
“媳妇儿,我发现我对乐理一道十分的有灵气呀!”
看到拾来还要练,余年赶紧拦下:“我们的目的是驱鳄,你做做样子,剩下的我来就好,不必那么,嗯,那么敬业。”
“不,我要练好,不能给媳妇儿你丢人。”
拾来郑重其事地道,又将笛子凑近了唇边。
主打的就是一个用最英俊潇洒的姿态,吹出最呕哑难听的笛声。
余年面无表情地接过儿子递来的棉花球,顺便从上头揪了黄豆粒大小的两块,塞进痛苦翻滚的珠珠耳朵眼里。
与此同时,在宝河县衙中,宝河县令正和治鳄大人饮酒作乐,旁边还有几个人打横作陪,其中两人赫然是在茶摊子处的强盗。
“大人,那妇人一家子可恶得很,抓起来站站笼得了,还叫她和治鳄大人比赛,她也配!”大板牙谄媚地道。
宝河县令摇了摇头道:“咱们都是宁安侯的人,我说话直,治鳄大人,你有个屁的驱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