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默特人的刀不过也是钢铁锻成,又有什么稀罕,还不是和咱们大兴的刀剑一样!”
说话的是匡给事中,他颇为不屑地看了小张将军一眼。
哼,这两个粗人,为了显得自己功劳,非要夸异族人的东西多好多厉害。
不是都胜了么?
没在朝堂上,卖这副辛苦样子给谁看?
要不是皇帝听信了他们说古默特人的锻钢之法厉害,也不会和脱欢王子打赌,弄得现在上不上,下不下,为了弄出比引魂香更好的香料忙得一京城都乱了。
“你不知,你不知!古默特人的刀吹毛断发!十分坚韧锋利,又不似咱们的刀虽然利,却太脆了些!”
“我不知?我不管!”匡给事中一拂袖子,“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是不行!”
“你!”小张将军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真是!他就算在被敌军三倍兵力围困时也没这么生气过,大兴的朝堂上,竟有如此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恰在此时,一个柔脆的女子声音响起。
“匡给事中,那要不你和古默特人去拼拼刀?”
“我为何——”
匡给事中张嘴便要反驳,转身见到说话的女子,登时如一盆冷水浇下来,将舞弄唇舌的心全都给浇熄了。
“既然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匡给事中一定知道怎么打败古默特人的刀呢,我倒是想听听您的高见?是用您三寸不烂之舌去挡吗?”
余年从后堂走出来,假作思考状:“哦,那我们没有匡给事中那么硬的嘴,就全靠匡给事中一个人,用嘴巴杀敌,相信一定能把敌人杀个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匡给事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好似开了个颜料铺。
他可还记得自己在朝堂上被这个小女子骂倒的情景,实在丢人至极!
怎么这余年阴魂不散的,他在朝上谏言,就在朝上堵他,到这两个武将家里来说两句好话,她又追过来!
她想把自己堵死不成吗?
“匡给事中,你说句话啊,你要是有信心能对付古默特人的刀,还有鞑靼铁骑,那两位张将军过了年也不用回边疆,在京里享清福就是了嘛!”
余年巧笑倩兮,两只手好像说闲话的大嫂大婶,手背在手掌上快速又麻利地拍了两下,“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众人轰然笑应。
“听说老匡上次就被余女史堵得说不出话,二进宫了啊!”
“一个给事中,说话能不能检点些?”
“可不是,就抠着边边角角的事儿做文章,还天天谏言呢,我看该有人参他两本才好!”
匡给事中脸色爆黑,一句话没再说,转身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余女史,说起来,你这次在京城中盘桓良久,其他大人的府邸你不拜访,单单对将军府青睐有加,是什么道理?”
来将军府道贺的人中,有人便忍不住问。
将军的确官职不低,但两位张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就有人想求他办事,天长路远,鞭长莫及。
京中的将军府,和个空壳子也差不哪儿去。
余年微微一笑:“因为我……”
“因为她相公是张家的亲外甥!”
门外一人踏步进来,衣饰华贵,金冠灼灼,正是宁安侯!
余年面上的笑隐去,冷冷地望向宁安侯俊美阴戾的脸。
怎么以前会觉得宁安侯和拾来长得像?
明明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宁安侯面上的污浊之气,看一眼也觉得眼睛痛!
旁边拾来挨着她站定,手指攥紧,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响,若不是看在这是将军府宴客的好日子,他现下便要把宁安侯打个鼻青脸肿,一脚踹出门去!
其他听见宁安侯说这话的宾客却是炸了锅了。
“亲外甥?”
“张将军不是就一个妹子?没嫁人就死了?”
“你记错了,是入宫前许给宁安侯,出了宫没嫁过去就死了。”
“那不还是,要是没真嫁人,上哪儿弄一孩子出来?”
“就算是出宫后和宁安侯好过,那孩子也不能这么大了啊!”
说着说着,众人的议论不免偏到了张丹鱼是否与他人有私情一事上。
宁安侯冷冷一笑:“余女史的相公不单是张丹鱼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这话一说,宾客们从刚才的闹哄哄,又转成了鸦雀无声,都眼巴巴儿地看着张将军和宁安侯,盼着他们多说两句,将张丹鱼未婚产子的秘闻说得清楚详细些。
“我妹妹从没生过孩子。”大张将军站起,走到宁安侯对面,“虽然丹鱼与你有过婚约,但她却未曾与任何男子有过越轨的举动,不知宁安侯为何要污蔑她?”
“我污蔑她?”宁安侯恶意地笑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让那小子叫舅舅?一辈子不让丹鱼有子孙祭祀?”
他轻微地侧侧头,眼里露着兴奋的光:“我都肯认那小子了,劝你们张家也就坡下驴,别弄花样儿,不然叫我说出什么来,可不好听。”
宁安侯分明是在威胁!
大张将军气得心口疼,他还稳得住,只是手掌握得越发紧,恨不能把宁安侯握在手里,捏碎了才好!
“我们拾来当然要叫舅舅啦!”
两边对峙之际,余年拉住了要打人的拾来,笑靥如花地踏前一步,大声道。
“余女史,慎言!”
小张将军急道,这个外甥媳妇是心大还是心急,要是此时承认了拾来是丹鱼和宁安侯的孩子,必然就会伤及丹鱼的闺名!
“众位大人,你们有所不知,我绣活好得不得了,两位张夫人爱上了我的刺绣,一看到我就喜欢,说我的针线和将军妹妹相似,所以让我认张小姐为义母。”
余年一脸正气,“我叫义母的哥哥为舅舅,有什么问题?”
“这里没有女人的事,你最好闭嘴。”宁安侯阴恻恻地道。
“啊呀,你跑到别人的府上来乱讲话,我看该闭嘴的是你才对!”余年牙尖齿利地还击,“要是你学不会闭嘴,我也可以帮你把嘴缝上,免得一张嘴就是臭气熏天,别人得捏着鼻子从你旁边过!”
宁安侯深吸了一口气,还没说话,小张将军便抢先道:“没错了,我夫人说过,见到一个姑娘绣活奇佳,和妹妹竟似如出一辙,想来便是这位余女史了!”
大张将军亦跟上,沉稳地道:“不错,本想今日趁着宴客举办仪式,没想到来了位不速之客,宁安侯,将军府的饭没准备你的筷子!”
宁安侯狠狠瞪了余年一眼,冷冷地向拾来道:“今日认我,还能容你进侯府,只这个女子必须得休了她,明日你若想认,便得从这儿一路跪到侯府!”
“要跪你自个儿跪,别人呢可没有你这种爱好。”余年摊摊手。
“胡搅蛮缠,余年,你拦着谢燕卿不让他认祖归宗,难道你就不怕哪一天他后悔了,恨了你?”
宁安侯阴沉沉地道,两道目光淬了毒似地在余年身上打转,恨不得用毒药闷死了她。
拾来冷笑一声,也不见他怎么拧身抬腿,只是人影一闪,便见他出现在宁安侯身后,一脚踢在他腿窝里!
扑通!
宁安侯正面跪了两位张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