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还剩下一个儿子

盘子以盘底做纸,蜜饯为墨,根据陈皮梅子、椒梅、蜜梅、松子、阿月浑子、冰糖桃仁等干鲜果品颜色和大小不同,排布成为松树、奇石和花草。

最奇的还是将糖水海棠果切成极薄的薄片,做成蝴蝶模样,用麦芽糖粘在盘底,如此以来,微风一过,海棠果薄片便会随着风微微扇动,仿佛真的蝴蝶。

“有意思,有意思。”又是古默特副官阿尔苏先说话,他才不管什么山水图、花鸟图,捡一个果子扔进嘴里,“好吃,好吃!”

王子脱欢面上冷漠,也伸出筷子,夹了一枚蜜果,酸甜的味道一入口就大大刺激了草原人的口腔。

草原上很少有酸甜味的东西,草原上有羊奶牛奶的浓香,有最新鲜的肉香,有草叶的清香。

脱欢原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中原的玩意儿,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中原别的不行,蜜饯做得一绝。

“哥,这个饼子看起来不甜。”

小张将军看那些古默特人吃得香甜,他也心痒难耐,虽说以前并不爱吃蜜饯果子,但那是因为京中的点心又甜又硬,咬一口掉一手糖渣渣。

但是……

这个蜜饯果摆盘看起来很好吃,看那些古默特人吃得多香甜!

小张将军略带几分心虚地夹了一片饼干放进嘴里,这饼子点心样儿做得有些像鲍螺,但小小的一朵儿,分淡绿的和黄的,看着就好。

加了茶粉的牛乳曲奇不但有牛奶香,还有绿茶的清香,两合为一,更为出色。

“不甚甜,入口即化!”

小张将军吃得很是高兴,大约是自己长久没回京的缘故,京中的点心师傅进步得很快嘛!

“如何啊?”皇帝见底下一群人埋头光顾吃,只好开口叫他们注意一下,这边还有皇上呢!

“陛下,这果子盘甚好!不知是宫中秘方还是宫外传来的?”小张将军一个粗人,又性格活泼些,张嘴便问点心从哪儿弄的。

大张将军给弟弟打个圆场:“谢陛下赐宴,臣等在外征战多时,回到京中得蒙陛下赐给这般精致食物,实在惊喜感叹,圣恩浩荡。”

小张将军也赶紧追一句:“圣恩浩荡。”

古默特那边的脱欢王子亦带着众使节站起来:“多谢大兴皇帝用这样精致美味的食物招待我们!”

“这……”皇帝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些人的重点全都放在了吃上?

再说饼干和蜜饯果子不过是百货大楼里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吃食,有那么好吗?

皇帝回忆了一下没有百货大楼之前……好吧,自己第一次吃的时候也是惊为天食。

不能怪人家太土包子,实在是大兴的吃食太美。

想完了,皇帝只觉得心平气和:“诸位,只是普通的开宴小食,我大兴的美食又怎会仅止于此?”

传膳宫女得了示意,立刻后面的冷盘热菜一道道端了上来。

按说,那最前面的开宴小点,也就是那盘果子蜜饯要撤了改放其他菜肴,小张将军虽然觉得可惜,还是略略让开,叫宫女端走大盘。

那边古默特人就闹了笑话,有的把盘子挪到身边地上,不让宫女端走,有的像那阿尔苏,则是拉起衣襟,将剩下的半盘倒在自己前襟兜起来慢慢吃。

还真有不少古默特人跟着他学,脱欢王子低声喝止他们才作罢。

皇帝高高地坐着,摆着笑眯眯的脸。

古默特的土包子们,吃吧,啊,吃吧!

若是余年看到古默特人如此珍视自家百货大楼普普通通的货品,大概也要和皇帝一起在心里唱一曲土包子之歌。

不过,她这时在读茶余饭后报,双手紧紧地捏住报纸边缘,本来泛着粉红的指尖都捏白了。

她读完了那一则消息,放下报纸,怔怔地看了拾来一会儿。

“怎么了?”拾来不用回头,便能感觉到媳妇儿的视线,他手里不停,一边给珠珠铲粑粑,一边好奇地问。

“小侯爷死了。”余年道。

“谁死了?”

余年拿起报纸,读:“日前在富春楼厕中忽现一具无名尸首,经查,为宁安侯府小侯爷谢燕亭,在兴天府尹全力搜寻下,终破获这一奇案,将犯人吴某、马某捉拿归案。”

“他按说算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余年道,想了想原先小侯爷的行为举止,“人傻了点,比他爹好多了。”

别的不说,年年有余戏园子那时候多承小侯爷散财了。

拾来冷哼一声:“死了干净,活该。”

夫妻俩评论完,都跟没事人儿似的接着做手里的活。

但余年总觉得有哪里没想到,好像应该和自身有关的……

“拾来!”

“媳妇儿,又咋了?”

“小侯爷死了,宁安侯不会掉过头来找你吧?”余年有些担心。

自然,宁安侯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自从搬到京里来,也听说过宁安侯有不少妾室,甚至有些不求容貌美丽,就要看着身材结实能生孩子的。

可惜了宁安侯跟那拉磨的牛一样,吭哧吭哧半天,愣是没有开花结果。

这么多年唯有一个小侯爷,还是早先丫鬟生的。

如今连这一个独苗苗都没了,真正自己的血脉就剩下拾来这一条,余年不知道宁安侯有多执着要儿子,万一要是他跑到门上来认亲,倒是麻烦事。

“我不会认他。”拾来冷静地道,“当初咱们去问他,他死活不肯认,现在他若来问咱们,也是一样的道理。”

余年点一点头,将这事撂开不提。

那边宫中的宴会刚刚散去,宁安侯便求见皇帝。

“他来做什么?”皇帝抹了把脸,不知道宁安侯选在这个时候来,是否跟古默特部族有关。

犹豫一下,皇帝还是见了宁安侯。

“皇上,我要认回我的儿子。”

“你儿子不是死了吗?”皇帝对着宁安侯自然是哪儿痛戳哪儿。

小侯爷淹死在茅坑里的事儿,他在宫中也听说了,还特意叫工匠重新改了一遍宫里的净手方便之处。

“不是死了的,是活着的那个。”宁安侯高傲地道,“望皇上能从中说和。”

“哎呀,朕怎么听不明白呢。”皇帝打着马虎眼,伸手揉了揉额头。

“皇上自然明白,臣指的是拾来。”

宁安侯昂首,语气中带着志在必得。

“皇上,臣要认回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