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天府尹的脸色很不好。
小侯爷的尸体在地上,散发着臭味,面目已经泡的模糊,虽然经过几次清洗,仍然无法阻止五官七窍内往外流出腥臭黄水。
之所以还能认出是小侯爷,全凭死尸身上穿着的那件一寸金锦袍,这种锦缎从南方运来,据说制作工艺极为复杂,一寸金,一寸锦。
不过再贵重也没用啦,这件袍子已经完成了它在这世间的使命,那便是给小侯爷的死盖一个板上钉钉的戳儿。
“狄大人,我儿子是谁杀的?”
宁安侯冷冷地站在尸体旁边,嫌恶地挪远了些。
兴天府尹心想,滚你的吧,你儿子淹死在粪坑里,没人看见没人知道,我刚刚得了消息一个时辰,又不是土地公,去哪里知道真凶?
他脸上却一副笑脸:“还未有线索,下官必会努力追查,不负侯爷所托。”
“查吧。”宁安侯冷淡地道,忽地伸手将兴天府尹的官帽摘下,在手里转了一圈,“查不到,你的帽子也不用戴了。”
他说罢,顺手将府尹的官帽扔在儿子臭烘烘的尸体上,跨过去往门外走。
府尹又惊又怒,不能因官帽发脾气,只好叫:“侯爷,小侯爷的尸体您不擦洗擦洗?”
宁安侯脚步一顿,说出来的话更是冷如冰水。
“这个儿子活着的时候都没用,死了我还管他做什么?”
兴天府尹一滞,点一点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是大兴好父亲!
有人儿子嗝屁,有人发福利。
与此同时,余家庄子上。
“排好队排好队,过年福利人人都有,一颗黄芽白一捆韭黄一篮胡瓜,这回夫人说了,你们爱吃就吃,爱卖就卖,她不管。”
管着发福利的庄上管事满面红光,嘴里吆喝着,从人堆里走过去,手里头的木棍拨拉拨拉,不叫他们乱挤,排成两列来领福利。
今年庄子可是出息了啊!
自从余娘子接管,原先那些没用的丈菊大花盘炒成五香瓜子卖了不少钱,凡是种丈菊的,全都多了一大笔进项。
也亏得余娘子不藏私,若是普通主人家,收了他们的丈菊去,也不告诉种什么,把价格压得低低的,他们又有什么法子?
不过不知是出于公平还是什么,余娘子说不让今年种丈菊的明年接着种,而是要改种宫里给的“番茄”?
管事砸了咂嘴,茄子么,左右不就是那个味儿?
番茄又能有啥不一样的?
“哎哎哎,你管好了孩子,咱这几样菜可金贵着呢!不许使手掐!”
管事想着心事,差点叫几个小毛孩把菜给摸坏了!
“对不住,对不住!”那佃户连忙陪着笑,把孩子紧紧拽过来。
他倒也没什么坏心,只是按着平常买菜的心思,叫孩子去掐一掐哪筐的菜嫩,再就是把选好的菜外头老叶子扒了。
可这回管事是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干的!
黄芽白和韭黄种法与大棚胡瓜又不相同,余年想着穿越前也曾听过“洞子货”一说,仿佛是在地窖里用马粪牛粪烧着产生热量,冬季里普通农户也能种出鲜菜来。
于是她交代给程大娘这法子,又多给了一些龙粑粑肥料,果然种得顺利,只是因光线不够,颜色不绿,但鹅黄嫩白也很好看。
特别是黄芽白,长得比普通菘菜要小一半,连最外面的一层老叶都嫩嫩的,脆甜脆甜,不用炒熟,直接蘸酱吃就很好。
这样的嫩菜,要是叫小孩子或者老妇伸手胡乱掐,一下就伤了模样了,就算想拿出去卖,价钱也要低几文。
因此管事不叫他们胡乱伸手倒是好意。
除了自家庄子上产的鲜菜,还有每人两只鸡两只鸭,两条风干肉,另一叠百货大楼的购物票。
别的尚可,妇人们拿到购物票,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这有布票!三百文一匹的什么花色都能选!”其中一个叫道。
“哎呀,早知道发布票,我前两天就不着急买布去了!”另一个却顿足懊恼。
“我还没买呢,我家里刚买了米,不如,我用米票换你的布票,如何?”
“好啊好啊!”
两个妇人交换了自己想要的购物票,都觉得占了便宜,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见她两人交换成功,其他人也跃跃欲试,互相交换起了自己需要和不那么需要的购物票。
“你看他们高兴的。”
拾来和余年站在二楼露台上,向下张望,看到他手下那些暗卫也和妇人们一样,手里挥舞着购物票,大声招呼“粮票,谁要粮票”。
其他庄子不说给福利了,过年还要佃户孝敬呢!
这事要是宣扬出去,必定有不少主动来投的。
“跟你商量件事。”余年双手扶着栏杆,“拾来,我想去闽海。”
拾来一侧头,看见余年鬓边一缕发丝吹乱,伸手给她挽起,想反对,又沉默下来。
他哪能不知道媳妇儿的心事?
珠珠越长越大了,一开始不过三根筷子粗细的身子,好吃好喝了一段日子,变得像小胡瓜那般粗。
再接着长,怕会瞒不下去。
更何况珠珠还可能有打雷闪电的异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实在危险。
“仙师说,如果想要珠珠变成.人形可以去找他。”
“他很诡异,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治好了你的头疾。”余年反过身,双肘靠在露台栏杆上,看向拾来,“如果他是坏人,以他的本事,当时可以直接让你死。”
拾来看着她清澈的双眼,轻声笑:“你说得有理,我以前说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咱们什么时候走,年前?”
余年伸手拉住他,温声道:“不急,过完年,咱们就启程去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