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横跨了整个天空。
时而是一整道蓝白色的闪电将整个天空劈开,时而是以密云中的一个点为中心,四散银蛇,仿佛天地间是一个大笼子,以闪电为栅栏。
“娘娘,这雷太大了,您惊着了吧?”
值夜的宫女点了灯进来,见皇后站在窗前,连忙道,刚才的雷太吓人了,竟然吓得她连动都不敢动。
“无事,京里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雷了。”
皇后淡淡地道,叫宫女把灯烛放下,坐在桌前拾起一本书来看。
“可也怪呢,皇后娘娘您瞧,这么大的雷,愣是一点雨星子都没下。”那宫女被突然一声雷吓得差点跳起来,为掩饰尴尬,便向皇后道。
皇后眼睛盯着书,道:“冬日里打旱雷也是有的。”
旱雷打了半宿。
第二日,余年打着呵欠起床。
“你说这半夜的雷,吵都吵死了,估计小昇也没睡好,今日大家一起补觉罢。”
昨夜那雷打得吓死人,她原想把儿子女儿叫过来睡,拾来过去看了一趟,说屋里黑着灯,睡得挺好,就不叫了。
余昇一早就跑到他们屋里来,东张西望也不知道找什么。
余年困意绵绵,见到儿子,伸手就拉着道:“昨晚吓着没有,怎么不过来跟爹娘睡?”
余昇不答话,只伸头看向珠珠的小窝。
“娘,糟了,珠珠不见了!”
余年立刻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我以为珠珠怕打雷,回来找你们!”余昇伸手探了探小窝,窝里冰凉,显然是没睡过,“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难道昨夜又是仙师搞的鬼?”拾来在一旁低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呢,快点,找找闺女,万一被人发现当四脚蛇扔出去就惨了!”
一家人又要找,又不能露了行迹,搅得一个庄子上下惶惶不安,私底下议论是不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庄上出了内贼。
有那爱沾点小便宜的,自己便慌了,偷偷地把东西和钱补上,以免主人家抓到。
找了整整一个庄子都没找着,余年转回来,心里想哭,又把眼泪忍回去。
好好的一个龙女儿,到底跑哪去了呢。
转头见着桌上放着的黑釉小酒坛子,心里一阵火,要不是这酒,她能跟珠珠拌嘴吗?
不跟珠珠拌嘴,她能上哥哥屋里睡吗?
不上哥哥屋里睡……算了没那么长的逻辑链,余年只知道,她现在要是不发泄一下,就要发疯啦!
她伸手就要抓过来往地下扔,哪知刚将那酒坛拎起,立时觉得不对。
“怎么这么轻啊?”
再往里一张,余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能忍住不把坛子扔到地上。
坛子底一条小龙盘得紧紧的,睡得香香的,就算被连锅端都没有惊醒。
坛子里原本剩下的酒液少说也有珠珠三四条龙那么多,如今被喝得一干二净,自然是全上了龙肚子里去,可余年看着,那泛着贝母色的小肚皮也不见鼓胀,天知道酒喝下去进了哪!
“余珠珠!谁让你喝酒的!”余年从坛子里头把闺女掏出来,“喝那么多,不要命啦,吐出来吐出来!”
这龙,都被腌进味儿了,满身酒气!
珠珠被吵得勉强睁开眼,看了眼娘亲,张嘴,打了个酒嗝。
“珠珠啊,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余年想到昨晚不同寻常的雷声,之前劈过贾老太太、吴德兴等人的平地惊雷,再看看满身酒味的小龙,怎么想怎么觉得两者之间有关系。
……
“青天大老爷!求求您啦,快把我们关到牢里吧!最好是地牢,暗无天日的那种!”
一大清早,兴天府衙门口就堵了一堆人。
这伙人奇形怪状者有之,凶神恶煞者有之,形容猥琐者有之……总而言之,一看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兴天府尹真真是奇了怪了!
这其中有几个他认得,是京城中有名的混子无赖,平日里要捉他们的把柄还不易,今儿是怎么了,排着队要进大牢?
仔细看看,人人都顶着一张黑脸,好像爬过灶底似的,头发丝也焦脆,偶有拨弄一下头发的,发丝立刻碎裂,簌簌地往下落。
“求求您啦大人,就让我进大牢吧!一定要是深深的地牢哦!”
兴天府尹连忙跳开,闪过一个要抱他大腿的恶棍。
“你的要求本官闻所未闻,你们又没罪名,地牢不能随便关人!”
啊?有罪就可以进地牢?
恶棍狂喜!
“大人,我有罪,我有罪呀!我一个月前在京城外官道上打伤了一个过路客商,把他的银子衣裳全抢走了!他来报案时连亵裤都没得穿!半个京城的人都看光了他的屁股!”
“唔,本官记得,原来是你!”兴天府尹摸了摸下巴,“进去吧,记得签字画押。”
供述了罪行的恶棍欢天喜地一溜小跑地窜进去了。
“大人,凭什么他能进去!”
在外面等着的恶棍们沸腾了!凭啥他能进,自己不能进!
“要么,你们也说两件罪,本官听一听,若是够进地牢的,便能进去,若不够,本官是不可能让你进的。”
于是众人争先恐后地向兴天府尹坦白罪行,府尹可说了,在地下的监牢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吴德兴也在其中,他说的罪行比较差一点,比如偷窃未遂,偷窃反被主人暴打等等。
“你这不行啊。”兴天府尹皱着眉道,“前面几个除了打架斗殴,就是伤人抢劫,你看你……”
府尹没说完,但是吴德兴听懂了,他急了!
“我刚忘了,前两天我还偷了一个公子哥的钱袋,您瞧瞧!”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个缝缀珠宝的钱袋,一看就是有钱人用的。
“哎,吴德兴,你怎么这样!”同伙老马愤怒了,“这明明是咱俩一块偷的,你怎么把功劳全占了呢!”
两人说着说着,撸袖子就要干仗!
“别吵别吵,都有份,”兴天府尹和蔼可亲地道,“你们两个就关在一间好了。”
兴天府尹从善如流地让衙役们把这群恶人押进监牢,发现众人仿佛被雷劈过的脸上笑容异常灿烂。
不像进大牢,倒像释放。
他忍不住叫住一个一瘸一拐的混混:“你们到底为何想进大牢?”
那混混苦着脸道:“甭提了,昨晚上的雷,一个连一个地在我脚底下炸,躲都躲不过,整整炸了我一宿啊!”
“前头的兄弟都一样,昨晚上被炸得不轻。”混混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们知道兴天府的大牢有几间修在地下,我们躲到地下去,就算今晚再打雷,雷再怎么也劈不着地下了吧?”
兴天府尹无语,挥手让他进去。
的确有几间地下的牢房,但他任兴天府尹以后,认为环境太过恶劣,把人关在里面就是一种酷刑,早已弃置不用,还盘算着填上算了。
没想到今天又用上了,还是别人主动要进。
怪不得娘说,什么东西都别扔,都有用。
京城中的治安空前的好了起来,原因无他,所有恶棍混混无赖都被关进了兴天府最黑最深的地牢,外面不说都是安顺良民,也颇有杀鸡儆猴的功效。
“新的兴天府尹干得不错啊。”
不少人这么说,三天了,京城里别说杀人伤人的大案,连偷东西的小案子都没有。
兴天府尹虽然不知为何天雷会追着坏人劈,还把他们都劈破了胆,但这是好事啊!
直到第四日清晨,兴天府尹迎来了他官场生涯的最大挑战。
京城富春楼的茅厕里头浮上来一具尸体。
这具在粪便里泡发的尸体,是宁安侯府的小侯爷,谢燕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