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细细长长的黑影爬出门,鬼鬼祟祟地爬进外面厅里,桌上摆着半坛没喝完的高粱酒,使油纸麻绳包着口。
珠珠左右看看夜中无人,悄没声儿地爬上桌,用爪子尖抠开纸封,后爪勾住坛沿,倒挂金钩探进头去喝酒。
唔,辣!
珠珠嫌弃地呸呸做声,但是回味过来,好像又有点子甜味,而且脑袋还晕乎乎的,好像在飞的感觉。
这就是酒啊,珠珠试探着再在酒面上呱嗒呱嗒舔了两口。
哇,真奇怪啊,刚才喝起来明明又辣又苦的酒,为什么会变甜了呢?
珠珠的小龙脑袋瓜里没有多想,立刻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酒好甜好好喝,喝完了身上还热乎乎的。
一口气喝完半坛,珠珠发现自己好像飘起来了,一直往上飘,身上有用不完的劲儿……
她要,她要——
……
户部尚书姓吴,名昌蘅,平日里官声甚好,顶顶清正廉明。
不过他自己个儿知道,之所以在油水最大的户部还能做到“两袖清风”,而生活又过得舒服舒适,不必为钱发愁,和他娶的五个妾是分不开的。
一个妾是盐商家的庶女,一个是江南丝商的庶女,其余三个的出身也大概如是。
吴尚书不在乎什么庶女嫡女,只要是有钱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就够了。
商人们天生对官员有一种恐惧崇拜的心理,知道自己的女儿能嫁入尚书府,哪怕是做妾吧,也是感激涕零,况且一个商人的女儿,怎么可能做户部尚书的正牌夫人?
痴心妄想啊!
对于吴尚书来说,娶妾这回事最妙的地方在于并不需要付出多少彩礼,却能得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和丰厚的嫁妆。
每一个妾娶进家来,都会带上数万乃至十数万的嫁妆。
这笔嫁妆则足以令尚书府舒适的生活维持得更久,不需要吴尚书想方设法捞钱。
嫁妆用完了?
那就是吴尚书娶下一个妾的时候了。
吴尚书有时候都会为自己骄傲,怎么就有这么聪明的脑瓜儿,能想出合理合法挥金如土的法子?
因为大夫人的体面里也有几个妾的功劳,因此大夫人虽然不喜尚书没完没了地纳妾,却也不拦着。
今日吴尚书回家,却觉得大夫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笑容也古里古怪。
“怎么了?”吴尚书想,难道是自己在物色第六个妾的事被发现了?
大夫人一笑:“你的宝贝老三,可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今日皇后娘娘派女史来,叫全府的女眷跪着听了一遍女训,末了特意点出来,你的宝贝在外嚣张跋扈,要我作为正室管教好妾室们呢。”
“你说,”大夫人嫣然一笑,“我管,还是不管?这回惹的是皇后,下回没准就是皇上了。”
吴尚书手里的碗一颤,怎么回事,他的这些妾们一向挺安分守己,怎么会闹到皇后娘娘跟前。
他随意地敷衍了大夫人几句,饭后匆匆去找三姨娘。
大夫人咬着牙,把炸野鸡块嚼得嘎嘣响,且纵着她吧,总有一天,全都叫她害死你才知谁是贴心人儿呢!
吴尚书的确最爱的就是这个老三,相貌在几个妾里是顶尖的,哄人的功夫也是顶尖的。
“老爷,呜呜呜呜!”
三姨太见着面,先就哭哭啼啼,颠倒黑白地把余年打吴德兴的事给说了一遍,又说余年叫庄上的人把自家人给打了。
“那根本就是一个泼妇,恶妇嘛!”三姨太撅着红艳艳的小嘴和吴尚书撒娇。
“哼,原来如此,果然可恶。”
吴尚书知道三姨太嘴里未必全是实话,不过他对余年的印象也不怎么好。
其中缘由可以追溯到余年第一次进京,当时吴尚书也是“反余派”的一员,被余年格物致知给格得没话好说,心里却还不服气。
“你放心,老爷我一定想法子给你讨回公道。”吴尚书阴沉沉地道。
“呜,我就知道老爷最好了!”三姨太撒娇地道,“老爷,我做了新肚兜,你帮我瞧瞧合不合适?”
这事儿吴尚书爱干。
他笑眯眯地看着三姨太宽衣解带,渐渐露出那葱绿的肚兜,配着三姨太雪白的皮肤,十分好看,上面还绣了四个字,不过……
“你这肚兜上绣的是什么字啊?”
吴尚书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那四个字。
“天下为公啊,老爷!”
三姨太笑得很得意,她知道吴尚书最喜欢表现得忧国忧民,自己绣个肚兜,支持一下嘛!
老爷一定会夸她有格局,有想法!
吴尚书张口结舌,本来应该很旖旎的场景,被肚兜上天下为公四个大字弄得十分滑稽。
叫人不知道应该温饱思淫欲,还是当柳下惠,再去读两卷书。
正在吴尚书神思不定的时候,忽然天上响了一声炸雷!
轰隆!
“哎呀,我最怕打雷了,老爷救我!”
三姨太说着,娇怯怯地就往吴尚书身上倒,吴尚书也乐得不用选,伸手待要接住软玉温香。
谁知下一刻,一道雪亮的电光以极刁钻的角度从窗中钻进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三姨太身上!
要不是吴尚书收手快,那就是一箭双雕!
“老、老爷……”
三姨太被雷劈得满脸黑灰,头发都炸了,哭咧咧地冲吴尚书伸出手,又一道电光钻进窗缝,吴尚书跳起来,比兔子跑得还快!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闪电再次登场!
皇后在寝宫中被震醒了!
好大的雷!
心里无端有些发慌,多少年了,京城没打过这么大的雷?
好像只有那一年仙师失踪的夜里,雷声隆隆,满空闪电,仿佛是天地要裂开一般。
皇后定了定神,下床走到窗前,推窗而望。
这一望,她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