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太太还没说完,就被儿子塞了帕子堵了嘴,自己反手扯下来,愤怒道:“凭什么不让我说!不孝子!”
贾鹏苦口婆心:“娘啊,余年现在跟咱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呢?”
何必非自己找雷劈呢?
“咋就井水不犯河水,她家的水,还不是从咱老贾家弄去的!”贾老太太愈发滔滔不绝起来,“要是懂事,就该给咱家分红,分大头!还不是她不修德——呜呜呜!”
二儿子贾乘又给她堵上了,拍拍手道:“娘,你就别作妖了,甭说别人,你自己个儿嘴上积点德吧!”
贾老太太又把帕子扯下来,瞪着眼道:“我哪里不积德,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抓着两团帕子,手舞足蹈地道:“我发誓——”
“娘啊,你就消停会儿吧!”
两个儿子同时从腰里十多条帕子中抽出一条,紧紧塞住了贾老太太的臭嘴!
贾老太太以为余年搬出了京城,过得必定不如在京城的大宅子里舒服。
也是人之常情,不光她,跟着去庄子上的丫鬟小厮,也是这么想的,个个都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而留在宅子里的下人们,则是暗自庆幸,能留在京城里过好日子。
叫你们装老实勤快,这下好了吧,跟着受罪去吧!
“你说他们去田庄上,是不是想暖和只能靠打抖啊!”
一个碎嘴婆子放下针线,伸手在炭盆上烤了烤,笑嘻嘻地说。
这几个留在京城宅子里的婆子丫鬟,为了省炭暖和,白天里都坐在一间小角房里一起做针线。
小屋子空气流通不好,闷得厉害,但把窗户打开,又冻得慌。
但就指着那么一盆炭,干坐着时间久了仍然觉得手冷针涩,只好说些笑话暖暖身子。
特别是主人家搬去田庄上,更成了她们主要的谈资。
人嘛,就是有比较才有幸福。
虽然这几个丫鬟婆子挤在小炭炉周围,勉强暖和着,但想到主人家在庄上四面是风,又冷又荒,要啥没啥,就觉得自己的生活比主人还强!
“还是府里好,就是炭盆少了,要是咱这屋里摆上三个炭盆,那就暖和多了!”一个婆子遗憾地道。
“三个炭盆?那不得熏死人了!”另一个丫鬟道,“这回锦云姐姐可要受罪了!”
那婆子极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锦云姐姐最怕冷,咱们这么多人挤在一块还怪冻得慌,她去了田庄子,就是穿得像个熊也不暖和啊!”
小丫鬟说着,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冒出高兴来。
也不知道是高兴什么?
城外田庄上。
“锦云,告诉大伙从暖和屋里出去记得多穿件,戴帽子,要不然比一直在外面冻着还容易着风寒呢!”
余年在二楼露台带着珠珠玩,往下看见有人穿着夹袄就出来,连忙下楼跟丫鬟嘱咐一句。
她穿越前住的地暖房,知道不怕冷不怕热,最怕一冷一热,温度变化大了就容易感冒。
但跟着来的下人们不知道啊,他们只觉得跟着主人住的这间水泥楼简直暖和得过分!
两边的偏房也没少安地暖管子,一样热乎乎的,再关紧了窗户,就压根不能穿大棉袄,要不非热出一身汗来不可。
余年连着说了几次让烧得暖的别烧太狠,忒热了也不好,那边本是怕主人嫌烧得不够热,余家最不差钱,因此使劲加炭,既然余年说了,他便一点点试着降下来,最后按人头算算,倒并不多废炭呢。
饶是如此,屋里也暖和得穿不住厚衣裳,有些人出去回来时间短,就只裹个斗篷大袄,嫌麻烦。年轻人更是直接冲出去冲回来,连斗篷都不披一件。
余年想想不放心,和拾来一起把所有家人叫齐了,正经说了一遍,众人这才认真听进去。
余家的下人们都知道,夫人说的话没出过错!
多亏了夫人,他们才能住上这么暖和的房子,别说下人,就是主人家,那年冬天不是炭少了冷,多了熏?
现在这房子多好,暖和得像是到了春夏季一样,要是在这么暖和的房子里得风寒,得叫人笑话死!
除此之外,余年更有一件大事想吩咐。
“冬天里种菜?”
听余年这么一问,跟着来的家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话。
其中一个程大娘,在府里就管着种菜养花的,壮着胆子回话:“夫人,咱这屋里暖和,可外头不暖和,要是您想吃青菜,我在不打紧的地方拿花盆种些可好?”
余年摇了摇头。
“冬天种菜也没那么难。”
没那么难?
冬日里又冷又干,苗子都发不出,这不叫难啥叫难?
程大娘待要反驳,说冬天里头种不出菜吧,对着主人家,终究胆怯,再想到夫人才经历丧子之痛,也不忍心驳她。
看夫人那身材瘦的,自己一个腰能顶她两个,小脸白得透明,下巴尖尖的,一点儿也不像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反倒像是没出阁的小姑娘。
哎,也是作孽呀,好好的一个娃娃没了,怎能怪夫人日夜焦心,消瘦了呢?
听丫鬟们说,夫人有时候自言自语的,吃饭也只在自己屋里吃,显见是精神不好。
罢了罢了,种就种吧,最多种不出来。
选定了程大娘种菜,便由锦云领着走去新建的大棚。
一进大棚,程大娘便吃了一惊,原来小楼地暖的余水又到大棚里转一遭,因此大棚里温度虽比不得正房暖和,却也不冷。
桐油纸糊窗,地面露着泥土地,和外头比自然是一小片地,但若只供给自己这一批人吃,应该是足够了。
“夫人说了,说就种几样小白菜、菠菜、胡瓜、水瓜,捡着好种好活的,你自己拿主意也可。”
锦云吩咐着,她一开始见着大棚和地暖也觉得稀罕,现在习惯了。
跟着余年,什么稀罕的也不觉得多稀罕。
“是,是。”
程大娘答应,又见后头一个小厮提了一缸泥水浆子来,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这缸是肥,从宫里讨来的秘方,不可多用,一棚里的地,两勺用水化开便够。”锦云回忆着拾来说的,转告给程大娘。
程大娘伸头瞧瞧那泥浆子里头,也不知道放了什么,只能隐约看出有点细白沙似的的东西,闻着不臭,不像是粪肥。
“这里头是啥呀?”程大娘好奇地问。
锦云微微蹙起眉头:“都说是秘方了,怎能告诉你?”
程大娘赶紧道:“我不问了。”
她心里头可不觉得有什么秘方不秘方的,肥料么,除了用烂菜叶子沤的,就是用人畜粪便沤的,脱不开这两种。
而且肥料越臭的才越有肥力,像锦云拿来这些,啥味也没有,甚至还隐约有些草木青气的,一看就不够力。
哎,这地方又不养猪不养羊,上哪儿弄粪肥去呢?
程大娘暗自思索,看来她只好自力更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