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哥贾鹏和二哥贾乘回来,听老娘添油加醋地说了,都有些吃惊。
“嗨,大哥,要我说,他要分就分,反正咱贾家这些年来他也没出过什么力!”贾乘不以为然。
“话不是这么说,”贾鹏却想到的更多,“眼下咱们铺子里借着老三搞来的几样货正风生水起的时候,临时撤了,对咱铺子不好。”
“还有,咱们家没有水晶翅妆粉那些货不要紧,以前没有也把买卖做下去了,就怕别人家有。”
“说得是!”贾乘被他大哥说醒,“他会不会给高家、金家……”
“那两家还不要紧,我怕的是,他会带着货投奔云家。”
贾鹏脸色沉重,就连贾老太太听见云家两个字也不吱声了。
“希望不会吧,要是他真去云家,那咱们贾家,往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此时,贾举并没有去他们讨论的任何一家,而是在一处正在修建的三层小楼处停下。
杨兰钗穿着粗布围裙,头上包了头巾,从给工人做饭的地方走出来,见着贾举不由得脸上露出笑容。
“当家的,再有半月,余年说的百货大楼就能建好了!”
百货大楼,余年所欲也,排练新戏,亦余年所欲也。
年年有余戏园子中,换妻记已经正式完结,现在正在重演,每天上午一折,下午一折,供喜欢看的观众重温。
新戏大纲余年交给了梅编修,梅编修也写完了头三折。
看似顺利的表面,藏着一个无法回避的症结——没有合适的男主角。
“我觉着,要不就还用李端?”贾举抓着头发,苦恼地道。
他说的是换妻记的男主角,已经成为优秀渣男代言人的小生。
余年和梅编修同时摇头:“不行。”
贾举抓下十来根头发,系成蝴蝶结:“为什么呀!”
余年摇着头道:“李端长得太聪明了,他演渣男还行,这个角色扮起来不像。”
“要不咱改改,改改那个男主角,我觉得实在也忒蠢点了!”贾举问。
“不行,写完的本子,谁也不许改!一个字都不许改!谁改我拍死谁!”
梅编修恶狠狠地道,在本子上用铁砂掌拍了又拍。
“要不,咱来个试戏吧?”余年灵机一动,“把京城愿意来演的小生都叫来,轮流演一段,看谁最合适?”
“试戏这个词好啊,用得妙啊,好,就试戏!”梅编修又一拍桌上剧本。
哎呦,麻烦死了。
生活不易,贾举叹气。
行吧,编剧最大,编剧说了算。
反正到时候开天窗,有肚子大的那个顶着……
于是几乎京城所有戏班的小生在试戏这日都来了年年有余戏园子。
不是他们不矜持,实在是能一炮而红的诱惑力太大了。
就一部换妻记,现在演渣男的那个李端,红的发紫!
“好久不见,马俊兄!你不是唱花脸的嘛,也来试戏?”
两个戏班的试戏者正好撞在一块,其中那个长得较为俊秀阴柔的便向另外一个高大的阴阳怪气。
“为啥不能来!他又没说不许唱花脸的试戏!”那马俊便怒道。
“别生气嘛,马俊兄,你年纪大了,小心气得头晕。”
先头那个小生拿出一副关心人的嘴脸来,嘻嘻一笑,摆着小碎步进去了。
马俊在后头生气,也没办法,确实嘛,他三十岁了,年纪大,唱花脸,不如别的小生长得俊。
他来参加试戏,就没打算能得到主角,想着要是有其他的小角色,捞上什么算什么。
毕竟换妻记里头小角色都红了,走到外头能当个主角的面子。
俗话说得好,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嘛!
马俊抱着一丝希望,等着叫他试戏。
眼看着,一个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小生进去,又一个个垂头丧气,眼里没光地出来。
马俊心里就更没谱了。
那么有名的小生都不要,能要他这个花脸吗?
不光外头的人犯嘀咕,里面的人也愁得慌。
贾举快趴下了:“余娘子,小梅先生,您二位就一个没相中呗?”
虽说他自己也看着不大行。
这些小生大概以为这次的戏还是渣男人设,一个个使劲挤眉弄眼,卖弄身段,跟个猴儿一样,最过分的一个明说选他可以和他困觉。
困觉没啥大不了,精彩的是,他说可以同时和三位评委一起困觉。
贾举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反正旁边余娘子冷静地叫他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个小生就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撒尿比同时和三个困觉还丢人吗,贾举想不通。
余年在纸上打着分,头也不抬:“又不是相看,当然得挑仔细点啦!”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另一边,戴着面具的梅编修手里拿着戏本子,啪啪乱拍:“不行,我不是针对谁,这些个我都看不上,那盘丝洞里的大妖精能看上吗!”
你这话味儿就更不对了啊。
贾举终于忍无可忍:“都是你们要求太高,什么看起来健壮高大又一推就倒,什么能够激发女子的怜爱,什么带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哪里有这样的男人?哪里有这样的人!”
他咆哮着怒吼着控诉着:“今天最后一个,再不成,咱就还用李端!”
“李端不行……”
“那你说谁行?”贾举没好气地问坐在他右边的梅编修。
“他。”坐在贾举左边的余年直视前方,以无比坚定的语气道。
“啊?谁?”
贾举说着一抬头,哎呀!
眼前走进来的这位仁兄,长相英俊,但英俊得很保守,身材高大壮硕,但是面带羞怯,看起来就算打他一巴掌,也只会捂着脸呆呆地问为什么打他,虽然年纪大了些,却又浑身散发……那话怎么说来着?
对,清澈的愚蠢感!
“就你了!”
“啊?我?”刚走进门的马俊被三个人同时点住,动也不敢动。
万一一动,这个梦就醒了啊……
……
“我听说,今天你给新戏选角去了。”
余年忙了一天,回到家坐在梳妆镜解开头发松快松快,才刚把簪钗耳环都解下来,拾来就一脸官司地从外头进来,站在她身后开了腔。
“嗯。”余年且不动声色,看他作什么妖。
拾来从旁边拾起鲤鱼桃花檀木梳,细细地给余年梳头,他嘴里酸酸地道:“听说你选了个个子挺高……”
“对。”
“身材挺壮……”
“是。”
“看着挺傻的。”
“傻的好,我就喜欢这口。”余年说完这句,就觉着拾来手里顿了顿,接着闷不吭声地继续梳下去。
呦,这是心里有火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