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来只是笑,他也曾雄心壮志,如今雄心并非烟消云散,而是藏锋于鞘,只为了和余年过她想过的日子。
余年拾起胭脂盒,京城里的胭脂大多装在雕花银盒,或是木盒之中,因现在胭脂主要以红蓝花汁为原料,粗糙一些的呢,就将汁子挤出来,重复多次将棉片浸透染色。
贵些好些的,便是把汁子来回蒸筛,直到颜色浓厚成膏,放在扁盒中或者花簪棒里。
余年看着手里的扁盒,上面没什么特殊的花样,只有边角上卷草纹,她回忆上辈子花样百出的口红壳子,忽然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哎,你别说,你还别说,现在你就可以卖艺赚钱了呀!”
余年双目灼灼,看向拾来,她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
现代人都嫌弃过度包装,可她现在生活的地方,是包装赶不上质量啊!
“拾来,你给我画一个这样的……”
余年嘴里说着,手上用炭笔画一个基础版,然后指挥着拾来再画一个高级版。
“这个是做什么用?”拾来画倒是画完了,不知道媳妇儿让他画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我还要菖蒲花、荷花、竹子……总之,你能想到的花,都给我画一遍!”
余年催着拾来快画,工具不凑手,拾来也只好用炭条先画出了大概的草图让余年过目。
没过几日,余年就买了一家书铺在手里。
店主人以为遇到了识货的,把胸脯拍得当当响,说只要给他一年时间,准把书铺经营得大有起色。
“哎呀,我又不打算卖书挣钱。”余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不打算卖书挣钱?
店主人不由得热泪盈眶!
终于有和他一个想法的知己了啊!
书,不应与铜臭味联系在一起,书中有书香,那些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都是歪门邪道!
都不是真正的爱书人。
真正的爱书人余年张嘴就把店主人给绝倒了:“你家画印得挺好,我打算卖画。”
余年叫拾来陪着,走遍了一条街的大小书铺,总算发现这家马上要倒闭的沧海余珠,店里的书印刷精美,特别是印的图片,墨线清晰,线条流畅,绝非凡品。
问明白书上的图是店主人儿子自己雕刻,为了有图画的书好卖,余年立刻出手买下了这家即将倒闭的小书铺。
她将拾来画出的月令花图摊开,叫店主人看:“这样的能不能印?”
“太难了!”店主人摇头咋舌。
这新东家给的图上,花草画技精妙,细微处绝非木头雕版能够完成的。
“我愿意试试。”店主人的儿子,真正做雕版的人却道。
“好,若是在十天之内能做出第一版,我给你十两奖金。”
余年这话一出,店主人的儿子没怎么,店主人先睁大了眼,一点也不觉得钱是粪土,臭了他的书了!
所以说,不是钱不好,而是不够多!
两人又完成一件大事,余年心情好的很,见到街边卖羊汤的,坐下就要了一大碗。
拾来也要了一碗,他见那大碗太大,要了个小碗。
羊汤煮够了时候,雪白浓香,几根大骨头在汤锅里头载浮载沉,旁边设了张案子,上头堆了老高的羊杂和羊肉。
卖羊汤的老爹手里刀上下不停,把羊肠、羊肝、羊肺等等切得细碎菲薄,羊杂便宜些,要大碗的,就能满满抓一大把,羊肉略贵些,也给得不含糊。
旁边他闺女则是一边烙饼一边招呼客人,那饼用羊油烙,外酥内软,能撕成好几层,可见手艺也是到了家啦。
余年闻着羊汤香味儿,胃口打开,不顾那羊汤冒着热气,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下去一大碗。
拾来手里还捏着饼,撕成小块泡在汤里头,斯斯文文地吃,见她吃得如此豪爽,连忙劝她:“小心点,吃慢点,别烫着了。”
“你懂什么,羊汤就要烫烫地喝下去才舒服!”余年招手又向那老爹道,“劳驾,再给我加碗汤!”
卖羊汤的老爹答应着,将手里切的羊杂放下,大舀子舀了多半舀的汤,再从羊杂里抽出一根白白的东西来放到汤里,一并给余年添上。
“这是……多谢了啊!”
余年从碗里夹起那条白东西,一下子笑了,是羊气管,她特爱吃这东西,脆脆的香香的,一只羊就那么一条气管,跟店主不熟都买不着。
“我瞧着你这肚子像是有了?多吃点,咱这羊汤买一碗后面免费加。”
羊汤老爹笑呵呵地向余年道,他瞧着这小两口很是恩爱呢,两人都穿得不富贵,大概就是普通人家吧,媳妇儿怀孕了,相公为了叫媳妇儿吃大碗,自己只要了一个小碗,还吃得慢慢的,大概是想等媳妇儿不够的时候再添给她。
余年兴高采烈地谢过他,夹起气管叫拾来咬一口,哪知拾来扭着脸,就是不肯咬,他从前没吃过羊气管,看着模样怪怪地,有些不敢尝。
“你呀,真是没口福。”余年美滋滋地享用了一整条气管。
哼,不是喜欢的人,她还不分享给他们吃呢!
末了余年整整吃了两大碗羊汤,还有三角饼,比拾来吃得多出一倍也不行!
拾来心惊胆战地看着她撑着腰慢慢站起来,刚才怎么劝也不听,就是要吃,这会儿撑得肚子都大了,倒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像孕妇的时候。
一个大碗羊汤二十文,小碗羊汤十五文,京城里面的东西,总是比外省外县的贵些。
买羊汤的老爹给他们免了买饼的钱,笑道:“若是喜欢吃,就常来。”
拾来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总有一两多,放在桌上就走。
“唉唉,我还没找你钱!”老爹叫住他,见那银子大,又有些愁,“你这钱大,可有铜钱没有?”
拾来随便一摆手道:“不必找了。”
只要媳妇儿吃着高兴,就是十两银子买个火烧他都愿意。
“那哪儿行!”
老爹正要再争,拾来又道:“这算定金,以后你家的羊气管给我留着,我媳妇儿爱吃那个!”
说完,他便赶紧追着余年去了。
留下老爹和他闺女捧着那块银子,都觉得今日运道好极了!
余年当时吃的时候真想吃,真爱吃,也真能吃,到了家,往椅子上一坐,却觉得羊汤要往嗓子眼上冒,连忙站起身来回遛弯。
拾来一见就知道她怎么回事,能不知道吗?肚子都撑得大了一圈!
没说的,他立马去找棋先生,赶上棋先生和余昇在下棋,听说娘不舒服,余昇扔了手里的棋子就跑。
气得棋先生在后头紧追不舍,手里还端着棋盘:“你好歹给我把这局下完了啊!”
待过去了,才发现余年也没大事,就是吃撑了,棋先生当即给她开了一副消食药汤,什么鸡内金,山楂,白术、麦芽等等。
如今他很会自我安慰,这种消食药汤都是成方,自己没动脑子开药方,所以不算看病,不算自己破规矩。
一碗熬得黑乎乎的东西端上来,余年捏着鼻子不肯喝。
“娘,你就喝一口吧,万一撑坏了怎么办。”
余昇小脸满脸严肃,十分苦口婆心地劝余年吃药。
见儿子劝,余年只好勉强给面子抿了一小口,差点没吐出来,酸里透着一股怪味。
“不,我不吃,太难喝了这东西!”
而且她羊汤已经喝到了嗓子眼,再喝这个,不好意思,肚里没地了!
哎,要是肚子也能像空间一样,无限制地装进去多好?
棋先生见她耍脾气不喝药,吹胡子瞪眼道:“药哪有好喝的,都这个味儿!”
余年撇撇嘴道:“药为啥不能好喝,好喝点别人不就爱喝了吗?”
听到她这么外行的话,棋先生白眼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听听,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药要是好喝了,那还是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