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昇平时懂事乖巧,这次一闹别扭非同小可,不但早上起来见着爹娘,小嘴翘到天上去,竟然都不打招呼不说话了!
“小昇,你现在年纪真的太小,等到你十岁的时候,娘亲自送你去青云班好不好?”
余年心疼儿子,又觉得自己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理亏,便温声细语地哄他。
余昇嘴巴撅着,不跟余年说话,反而是对着李金桂道:“婶婆,我到十岁还有三四年呢!三年又三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
“你娘是为你好,再闹,再闹我揍你了!”拾来跟余年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可余昇从小古灵精怪的,哪里吃他这一套,哼了一声,转头向李金桂道:“婶婆,子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要是眨一眨眼睛,就不是英雄好汉!”
“嘿!”拾来治别人真下得去手,对付自己儿子却不成,“你说话就好好说,直接冲着你爹和娘来,叫金桂婶子传话算什么毛病。”
余昇瞧一瞧他俩,又“哼”了一声,背上书包就出门去上学了。
李金桂追在后面,想送他上学,被余昇推了回来,说什么也不要送,因为他要证明自己是可以上青云班的大孩子了!
“唉,你说他跟谁学的。”拾来摇头。
李金桂转回来笑道:“小昇也是上进,你看他,读书识字,哪里用你费心,这才进了县学没多长时间就能上青云班了,要我说,反正东平府也不远,去就去呗。”
余年叹口气,她总觉得孩子小,就该多照顾。
可是在其他人眼里,去大府城上个学,对他们来说不但不是麻烦,反而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呢!
余昇在路上走着,垂头丧气,心里盘算应该怎么跟袁夫子解释,明明说得好好的呢。
“余昇!小昇!”
他一恍惚,仿佛听见有人叫他似的。
余昇抬头左右瞧瞧,看见牛平安躲在一条小巷子里头,招手叫他、
余昇对牛平安印象很不好,特别是还到他家里来闹过一回,当即装没看见的,往前走。
“小昇,我求你件事!”牛平安见他不上套,连忙又做出伏低做小的模样来,差点要给余昇这么一个小孩跪下了。
余昇到底经验浅,见他求得诚心,便走近了些,问:“你说,什么事/"
“我求你,帮我把这封道歉信带给我娘。”见余昇过来,牛平安心里一喜,当即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来,“我现在一上门我娘就拿刀砍我,我想跟她道个歉都不成,你就帮我捎封信,成不成?”
见余昇犹豫,牛平安又忙道:“我是真心觉得对不起我娘,只想跟她道个歉,就这么一封信,余昇小爷,你帮帮我吧!”
余昇心道,不过是一封信而已,接了就接了!
他便走近,伸出手去接牛平安手里的信。
牛平安舔了舔嘴唇,就在余昇捏住那封信的时候,指缝里银光一闪,在余昇手背上扎了一下。
“你干什么——”
余昇怒道,可他还没骂完,头一阵晕眩,便失去了意识。
牛平安左右看看,见无人,将余昇拖进了小巷子。
……
“今天做的都是小昇爱吃的菜,等他回来,得好好赔礼道歉。”
余年心情愉快地点着桌子上的菜肴,椒盐皮皮虾、辣炒蟹,葱香鲳鱼,鲍鱼红烧肉,还有中间一大碗的爆米花。
“他一个小孩子,没那么大气性。”拾来道。
“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才不能糊弄呢,你小时候糊弄他,他长大了就会糊弄你!”
余年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头张望,平日里余昇这个时候就该回了,怎么这个点还不见人影?
一开头还只是等,等来等去的,太阳下了山,余留一地晚霞。
拾来也坐不住了:“莫不是闹脾气,在县学里不肯回家?”
余年叹气道:“也许,他是去贾文彬家了?”
平日里头余昇和关系好的同学也有互相到家里住的情况,余年说的不是不可能,余昇去的最多的就是贾文彬家。
“我去找找去!”拾来提了盏灯,便要出门找。
真是岂有此理,闹脾气是一回事,夜不归宿,还不给爹娘说是另一回事!
他才要出门,小放跑了来,笑嘻嘻地递上来一封信,道:“从门缝里塞着的,是不是小昇弟弟写的呀?”
余年看看信封上写的字,果然是余昇笔迹,先就松了口气。
拾来接过信,撕开来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看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狠。
“怎么了,还生气呢?”余年笑问。
“不是。”拾来扬了扬信纸,沉声道,“小昇被人绑了。”
“什么?”
一时间其余三人都失声叫道。
余年上前一把夺过信纸,信纸上的字迹也是余昇的,内容却是说,要拾来和余年带着三百两银子到黑豆礁的断崖上来赎人,不许报官,不许带别人,否则就等着给余昇收尸!
“是谁?混账王八蛋!”余年怒道,“竟然对小昇下手!”
“会不会是……蛇头村?”拾来猜测,最近蛇头村闹得厉害,要是借着这事把余昇给绑了,也不是不可能。
余年咬了咬牙,要真是蛇头村,为了围海养殖的事情绑了她儿子,她就把这蛇头给他们剁了!
“金桂婶子,你去找官府梁县令,叫他带人去黑豆礁岸边,小放,你去叫咱们的工人,能叫几个叫几个!”余年一旦冷静下来,便将一桩桩的都吩咐下去。
“快,快去,叫人在黑豆礁断崖底下等,不要上崖来。”
于是四人分别出发,余年和拾来急忙取了银子,赶往黑豆礁。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今夜是初二,天上一钩弯月,好似一把锋利之极的小刀子,不住往余年心上剜。
“快点!”
远远的,余年看见那黑豆礁的断崖上,仿佛是站着两个人。
这处断崖人迹罕至,离着他们海水养殖的地方也有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