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县令又来了。
这次他是冲着水泥的方子来的,而且势在必得。
“余娘子,你想想看,如果水泥能用在御敌上,那城墙便可以固若金汤,是利国利民大好事啊!”梁县令激动地道。
“且不说远的,就说咱们河津县,常年有台风灾害,要是村民们的房子能用水泥修建……”
梁县令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其他的食谱或是养殖也就罢了,但水泥,梁县令一眼就看出来水泥在军事和生活中的潜力。
余年手里拿着一支炭笔,在木板上写写画画,基本上是没听梁县令在说什么。
不用听也知道,肯定是劝她献出水泥方子。
一直等到屋里静下来,余年才看看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梁县令。
“县尊,这方子是我在外游历时偶然发现的,上交给官府,不是不可以,但有一就有二,我这次白给了,下次你就会说,上次可以,为什么这次不行?”
“余娘子,官府愿意花钱买——”
梁县令还没说完,便被余年打断:“县尊,我不要钱。”
梁县令一愣,又不肯白给,又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用我的水泥方子铺的路,不能收我的路税。”余年道。
梁县令一过来说,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计划,到底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个方子。
水泥的作用的确太大了。
修房、铺路、建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要是握着水泥方子不撒手,没准儿皇帝都能把她再叫到京城里伸手要。
她得小心地掐在官府的七寸上要钱。
“县尊,我知这事为难,但请县尊帮我问一问,若真不成,也罢了。”余年道。
梁县令想了一想,这么有用的水泥方子,若是只是请求免去余年买卖运输的路税,也算不了什么。
皇上连余年的商税都免了,一个路税,想来不会太为难,他只管上书献方子,惠而不费的事,有何不可?
他才张口要答应,便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靠近。
余年也抬头看向门口,只见小放这孩子惊慌失措地撞开门,大声道:“余娘子,蛇头村的人拦着不让修养殖池子!”
余年一下就站了起来,看了眼梁县令。
“岂有此理,本官下的告示,他们先前不说,开始修了又闹事,刁民!”
梁县令怒道,抬脚就往外走,要去治治蛇头村这些个不听话的。
余年知道拾来必定是在那边安排,也立刻坐上马车,赶往黑豆礁的方向。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外面吵成一片。
“这海是大家的,你凭什么拦起来一块,这样以后我们还怎么赶海!”
“就是,陆上的地能买,海里的地你有地契?”
“砸了他们的石墩子!”
车一停下,余年立刻掀开帘子下来,她如今身子沉重,眼看前面人多乱杂,便扶着小放的手,慢慢走过去。
她略看了两眼,便明白,这里头是有领头闹事的。
一边,是拾来带着的工人,有几个身上衣服沾得全是水泥,显然被人推搡到水泥堆里去过,脸上带着愤愤不平之色。
另一边,则是蛇头村的村长,满脸凶横,后面跟着的全是人高马大的汉子,明显是有备而来。
梁县令骑马来,比她早到没多会儿,难为他入了秋还满头大汗,站在两拨人中间调解。
“……你们为何在张贴告示时不出来说,这时候又闹?”梁县令一边擦着汗,一边问。
蛇头村村长是个楞的,两手叉腰道:“俺们又不知道你那围海是这个意思!俺媳妇早上来赶海,他们不让过去!凭啥!县尊你就给说说,这海是他家一个人的不?”
梁县令怒道:“既然你们对围海养殖没有意见,便该遵守规矩,这围起的海域里面要投放鲍鱼苗的,那都是花了钱,要养大了卖,跟家里养鸡养鸭养猪一个样!是余家自己的!怎么能随便你们去捡!”
“县尊,你说这话就没理了!”蛇头村村长歪着脑袋呲着牙,“这海里头的东西还分你的我的?”
“我们围起来的就是我们养的,其他地方你随便,这事官府同意,也出了告示,你想耍无赖闹事,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拾来出声,扭了扭手腕,冷笑看向蛇头村村长。
他还记得这人呢,不讲理是一把好手,把整个蛇头村都带得风气坏了!
“呦,你不是那个傻子吗?”蛇头村村长也认出了拾来,十分不屑地道,“一个吃软饭的,靠媳妇养着,也好意思说话那么硬气!”
拾来脸色一沉,还没说话,人群外却有个女子出声:“你是不是嫉妒啊?”
拾来一喜,媳妇儿来了!
人群往两边分开,余年穿着家常秋香绿袄裙,头上插一支檀木镶玉梅花簪子,整个人素净雅致,一步步走上前来。
不知怎么,拾来心里就浮现了一个词,步步生莲。
余年走到拾来身边站定,冲蛇头村村长微微一笑:“吃软饭怎么了?饭硬了硌牙!我相公生得那么俊,我就喜欢给他吃软和的。”
她上下打量蛇头村村长一遍,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像你这样的,想吃软饭,谁给你煮啊?”
“你一个妇人家懂什么!男人不靠脸,靠得是这个!”
蛇头村村长听见自己背后也有人嗤嗤偷笑,大怒,伸出了一双拳头举到余年眼前。
“天啊,你的拳头……”余年露出害怕的神色来,看蛇头村村长得意,又转了个弯,“好像连我相公十分之一的厉害都比不上。”
“你懂个屁!”蛇头村村长被说得脸上下不来,伸拳便向余年打去!
余年一步不退,她身侧伸出另一只拳头,与蛇头村村长对了一拳,将蛇头村村长怼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坐在地上。
余年笑着摇摇头,伸手轻轻搭在站出来的拾来手臂上:“我说了,你连我相公十分之一,哦,不,看你这样子,百分之一都不如。”
“王盐!你再闹,就到牢里反省几天!”梁县令抓住蛇头村村长气焰消散地机会喝道。
蛇头村村长王盐见县令也站在余年那边,拾来又比自己武功高强,今天怕是捞不了好,便愤愤地往地下啐了一口,转身带着人走了。
“他不会善罢甘休,拾来,多招几个人,每日多巡逻几次。”余年见王盐走了,反而有些担忧。
最怕我在明,敌在暗,她总觉得对方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拾来应了,回头便找了周秀荣,让她一块帮着选人,细工他要亲自看过,粗工杂工便交由周秀荣择定。
因着开发区在临近几个县里出了名,来找事做的人可真不少,周秀荣一天坐到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查问得仔细,特别是粗工杂工,问过名字经历没问题,便可以上工。
这次为了海水养殖场招来的工人中有一个大胡子,讲起话来很有侠气,在工人中的人缘也不错。
就是老爱问东家的事儿,特别是拾来,什么时候来的龙门村,什么时候和余年成的亲,什么时候变傻的……
“我说张阿龙,你不是看着拾来过得好,也想找个能依靠的媳妇儿吧!”
与他一起的工人嘲讽他问得细,哼,像余娘子那样的女人,一百年也不见得有一个呢!
张阿龙在大胡子后面的脸笑笑:“不是,我就是好奇,拾来东家到底过去是什么人?”
“咳,你管他是神仙还是妖怪,他给咱发钱,就是好人!”
张阿龙点点头,道:“说得对,我也觉得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