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娘子,你是不知道啊,咱们那戏,在京城把人都给迷坏了!”
余年笑吟吟地听从京城回来的贾举汇报。
贾举说得绘声绘色:“演到品如出事那一节的时候,全台下的观众全都闹起来了,不许叫品如死了!还是演品如那青衣走出来,剧透说以后自己还会回来,观众们才老实了。”
他歇一歇气,也没仔细看桌上蜜饯是什么,就拈了一个扔嘴里,给酸得晃脑袋!
“我的娘亲啊!这是啥玩意儿,可酸死我了!”
贾举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一声就着水把梅子咽了下去。
余年想笑,又觉得不好,咳嗽一声将另一个果子攒盘推过去,道:“我现在爱吃酸的,特意叫她们少搁糖,你吃这个盘里的。”
贾举伸着脑袋看,里头好几样的蜜饯,也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
他捡了一个淡红的梅饼放到嘴里,略嚼一嚼,笑道:“这个蜜蜜甜的倒好吃,进到嘴里就化了,仿佛还有一丝药气。”
“那是蜜煎梅饼,用蜂蜜、甘草、盐、姜、椒拌合了熬熟晒干,上头带白霜的是造化梅,使盐糖和薄荷腌的,里头挖了核塞了松子枣泥的是替核酿梅,圆的是糖脆梅,上头包了紫苏叶子的是紫苏梅。”
说到这儿,余年笑了笑。
“其实呢,都不是用真青梅做的,青梅价高,都拿去做梅子醋了。咱这是杏子和梅子嫁接的杏梅,不但口味上和梅子没甚区别,价钱又低廉。”
余年一口气说了好几种,说得贾举两眼发直。
“还有十香梅、荔枝梅、陈皮梅、姜丝梅、盐梅,单梅子蜜饯统共十样,还有熏枣儿、水晶蜜枣、海棠果脯、海棠果珍、海棠山楂卷儿……”
“停停停,您甭说了!”贾举站起身来两手乱摇。
这家伙,京里头也没这么些个花样儿!
“怎么?”余年不解地看着他。
“余娘子,你就说怎么个卖价吧!咱回头在戏园子里头也备上!”贾举手舞足蹈地道。
“余娘子你不知道啊,咱戏园子里头那玫瑰糖玫瑰卤子卖得可好了,还有人不为了看戏,专门为了买这个来的!”
说起这零嘴来,贾举咧了嘴笑:“可惜就是样数少,光吃纯甜口吃多了也絮得慌,现在有了这梅子果脯,保管是红上加红,红牡丹开在鞭炮上!”
说到“梅”,余年想起一个人来。
“梅编修现在如何了?”余年关心了一句编剧。
须知,一部戏最重要的不是投多少钱,不是演员好不好看,重点就在编剧。
编得好,点铁能成金,编不好,便是朽木不可雕也。
余年揣度着,自己的大纲肯定没问题,就是戏词她不会编,还得靠梅编修把它写得合辙押韵,梅编修到底是翰林院出身,文采可比一般的酸秀才强不知多少倍。
虽说是爱胡咧咧吧,可咱话说回来,写戏他不就要胡咧咧嘛!
“余娘子,你不知道啊!梅真华现在抖起来了!人也胖了,看着精神气起来了!就是还脸皮薄,害臊,每回来跟我拿润笔,都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贾举鼻孔里喷了一股气出来:“哼!有什么,换妻记这么红,他要是说自己是作者,哪怕小侯爷都得对他高看三分!”
余年赶紧按住他:“那不成!他可是翰林院的人!露了真容被人说闲话!这么着,以后你别叫他过来,就借着送杂货的机会,钱送过去,本子拿回来。”
“得嘞,我都听您的!”
贾举对余年说的话那是无有不依,见她拿出第二卷的大纲来,赶紧笑眯眯地双手捧着接过,比接圣旨还尊敬。
可是拿过来一翻,他就迷糊了。
“余娘子啊,前头这故事我都看得明白,后边这个植入广告,是啥意思啊?还有这什么三色妆粉,我可从没在听说过胭脂铺有这玩意儿!”
“贾老板,你不知道啊,这个才是咱换妻记第二部的重点……”
余年笑嘻嘻地道,也总算轮着她说个贾举不知道的事了!
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遍,又把三色妆粉拿出来给贾举看过,喜得贾举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飞回京城里去,叫京城里的土老帽们,瞧瞧什么叫格调!
贾举本是从京中回来,看看老婆孩子,预备多在河津县住些日子,没想到一拜访余年,就把他给惹得恨不能连夜再赶回去。
他这就要回去,可是气坏了老婆,高兴坏了孩子!
“贾举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不是叫我守活寡吗?你不知道,我在家里一个妇人,辛辛苦苦,你倒在外面快活!不行,你在家呆上一个月再回去!”
贾举连连作揖,道夫人辛苦,本来么,他也可以带着夫人一块上京,但是他老娘和媳妇不对盘,到一块就呛呛。
他这犯着愁,转头见贾文彬在一边偷笑,顿时找着了替罪羊。
“文彬,你过来,如今功课怎么样了?”
贾文彬忸怩道:“挺好的。”
“卷子拿出来!”
贾文彬扭扭捏捏地磨叽,贾夫人心疼儿子,立马调转话头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他病来呢!待养过来再拿功课考他!”
贾文彬打蛇随棍上,立时捂着头道:“可不是,爹,你不知道,肚子疼得在床上起不来!”
“肚子疼?”
“啊!”贾文彬母子同时点头。
“那你捂着你那狗头,是肚子长在头上了?”贾举气极反笑,指着贾文彬道,“我若是不多跑跑,挣下一份家业,单凭你自己,连媳妇都娶不上!”
他这话说得贾夫人通没言语,一边是相公东奔西跑为了这个家挣钱,一边是自己独守空房没人说话。
想来想去,还是两难。
“媳妇,你别急,早晚有一天,我贾举要在京城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到时候咱分出去,不跟老宅子一块过,我说了让你过轻松日子,就一准做到!”
贾举咬着牙跟媳妇赌咒发誓,贾夫人也半含着泪,说自己相信他,十分贤良淑德。
余娘子,我媳妇儿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可就看你的了!
贾举摸着袖子里的三色粉底,默默地说。
“阿嚏!”
四时好里,余年打了个喷嚏。
也不知是谁念叨自己了。
……
你要是问,京城里最红的戏是什么戏,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说是换妻记!
剩下那一个啊,是个哑巴,不能说只会比划。
这换妻记红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就连皇上都把戏班子叫进去,一口气连演了三天,太后给了好大的赏!还专门叫裁了新戏服给演林品如的那个。
管衣箱子的师傅出来,说得那可太得意了。
“你猜太后赏了三箱子的衣服以后说啥?”
“说啥?”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围过来,想听听太后说什么妙言。
“太后她老人家说呀,品如,你的衣裳叫艾莉穿过了,咱不穿那个,我叫人给你做了新的,以后一天换一身,酸死那个艾莉!”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伙都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最欢的就是管戏箱子的本人!
“嘿,别乐了,前头班主叫呢,说来了新东西,得掺在戏里头演出去,都商量商量去!”
后台钻进个脑袋,招呼着管戏箱子的。
“您瞧瞧,又有新玩意儿了!咱这戏啊,还得接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