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什么事都不知道呢,又跟着魏还的轿子去了云来阁。
见着酒楼牌子,拾来就迟疑了两步,再看见云书来挂着一个得体的微笑和魏还寒暄,他便停了脚,有些想往回转。
梁县令同情地拍拍他手臂,低声道:“魏大人点着名儿要上这吃,凑合着吧。”
云书来只看魏还,还只是面子情,一见余年在后面,立刻双眼精光四射,一连声地交代厨房务必做好了!
他又将众人都迎上三楼自己用的雅间,吩咐拿南边新送来的大红袍沏上。
“余姑娘,你身上有孕,绿茶性寒,喝点红茶,暖胃。”云书来关切地向余年道。
拾来在旁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献殷勤,余年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道了声有劳。
“哎呀,余娘子有喜啦?”魏大人大声问。
余年余光瞥他两眼,这魏还魏大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没什么特色,就是嘴长得像个鸟。
她点头答是,便听见这位魏大人说:“不愧是你余娘子,才从京里回来几天就怀上了!”
听着仿佛像夸,仔细品品像骂。
不容余年多想,魏大人又转向了云书来:“云公子,我瞧着你比余娘子的亲相公还亲呢!”
登时云书来笑容满面,拾来一脸黑云。
哪知他接着又道:“你这不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嘛!人家都成亲有娃了,你打着光棍,好大粪全都施给别人家的鲜花!这叫啥呀,哦,碗里的还没吃上,锅里的就甭惦记啦!”
两个男人脸上的神色顿时换了一换,没等拾来多高兴会儿,魏大人的箭头又指向了他:“你是余姑娘的相公啊?听说你是傻子,是真的吗?”
余年看着拾来嘴角抽搐,勉强答道:“原先傻,现在,大约也不聪明。”
魏大人满意地点点头:“嗯,我瞧着是这么回事。”
他再接再厉:“梁县令!”
梁县令看着他舌战群儒,不提防又把事找到自己头上,浑身一个哆嗦,连忙道:“魏大人,您还没说,来河津县找余年做什么?”
魏还这才想起自己到河津县的活儿:“哦,余娘子,这次我可是带了一个大好消息!”
余年闻着魏还身上那股老油条味儿,听过了他满嘴放炮,坚决炸死每一个人的说话方式,对“大好消息”实在不敢抱什么期待。
幸好魏还没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
“余娘子,皇上怜你孤苦,又是女子,所以免了你的商税。”
免了商税?
也就是说,以后她办工厂,卖货物,挣钱不用交钱了?
余年乍听之下还没反应过来,魏还滋溜一声喝下一口小酒,哈哈笑着道:
“幸亏你是女子,做的是小买卖,嫁了个相公是傻子,还要怀孕生孩子!要是男子,免了商税,那还了得?他不得把买卖做到全国去!”
“大人说得太对了,我就这点小生意,还收什么税啊,不够收税的官员车马钱的呢!”
余年低头偷偷在心里乐开了花。
谁跟你说,女子就不能把买卖做到全国了?
等她再抬头,却是挂上一副感激不尽的表情,连眼圈都红了!
“多谢魏大人,民妇不知该如何报答,拾来,和我一块给魏大人敬杯酒!魏大人,你别介意,我有身子,以茶代酒。”
“梁禹松,”丁师爷定定地看着余年和魏还谈笑风生,嘴唇微动,“余年要是做官,一准比你强,你瞧她能屈能伸,圆滑得跟当了十年官的老油子都能你来我往,密不透风。”
“别瞎说了,咱们大兴朝,哪有女人当县官的?”
梁县令摇摇头,也小声道,他被魏还怼得头晕,这会儿才想起余年说的开发区来!
“免商税确实是好事,不过……”梁县令眉头微皱,免了商税,对余年绝对是大好事,对河津县就未必了,“魏大人,她做的不是小生意,她——”
她把城里到村里的地都买下来了!
她要建开发区!
她原本挣的钱里,有许多是要给河津县交税的!
“怎么不是小生意?就是那几个扇子、罐头的利,算多大?”魏还被余年两口子捧得很陶醉,一把拦住他,啧啧作声,“梁禹松你啊,在偏僻乡下呆得太久,眼皮子都浅啦?”
丁师爷在底下掐了梁县令一把,算了吧,现在开发区又没建起来,万一不赚钱呢,不是得罪了两边?
被他提醒,梁县令也低下头不做声了。
余年警惕地看了眼梁县令,赶紧拉着拾来,使劲给魏大人戴高帽敬酒。
魏大人被夸得晕晕乎乎的,喝得酩酊大醉,被梁县令等人拖死狗一样拖回去,半夜里爬起来带着醉意写信:
宁安侯亲启,余年不过一小妇人,且已有孕,除三寸不烂之舌,亦无其他特殊之处,不足为虑……
他写完了信,就胡乱折在信封里,第二天一早带着宿醉将信交给信使,由驿站发出去。
魏大人打了个呵欠,又回去睡回笼觉了。
与此同时,在城外的官道两旁,却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
从东到西,整齐的厂房拔地而起,建房子的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
大片紫茉莉花田里,许多采花种的姑娘全神贯注地摘那黑豆豆,时不时嬉笑着将一朵花戴在头上,装满一篮子,就拿到作坊里去磨碎过筛。
罐头作坊中,李嫂领着一伙罐头工人,又开始做水果罐头,一批批的黄桃罐头堆放进了仓库,这些水果罐头是要存到秋末冬初才拿出来卖的。
一墙之隔的蜜饯作坊,林朱氏拿着一颗造化梅,往嘴里一搁,酸得皱起眉头,吩咐一个工人:“把这个送给东家去。”
“这么酸!”那女子笑道,“东家爱吃酸的,看来这次是要生个大胖小子了!”
她挎着一篮包好的各式梅饼,跑去城里看余年,没到四时好呢,就见余年在原先祝家豆腐坊那指挥着人换招牌。
“东家,这是林管事叫送来的梅子。”那跑腿的女子笑道,抬头看向新挂上去的招牌,“东家,这是写的啥呀?”
余年笑着,从篮子里捏出一个梅子送进嘴里,酸得微微皱眉:“以后我得给你们开个识字班!”
她指着招牌上面六个大字,道:
“看好了啊,这六个字是——
开发区招工处!”